這裡的生活實行軍事管理,什麼東西一律都實行配給製,每天一大早大人小孩都要出操,葉子和十來歲的弟弟妹妹都學會打槍,就是爺爺奶奶也會熟練地操弄著槍,放個幾槍,兩個十來歲出頭的弟弟還背著差不多比他們本人都長的槍有模有樣去站崗守夜,真是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
沒有允許,任何人都不得外出,葉子十來歲來到這,幾年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圍地嚴嚴實實的城堡裡,沒踏出過一步。葉子和小夥伴們常常爬到高高的角樓向外張望,那一望無際的玉米地,成壟成行通向遠方的黃豆地,,,,遠外那幾片樹林裡就有幾個小村莊,一早一晚能聽見一縷縷的炊煙,隱約還能聽到傳來的幾聲狗叫雞鳴。在耕種之時,還能看見遠外有當地的支那人在乾活,離城堡一裡多地都是荒地,沒有任何一個外人敢靠近過。
據說離這大概有十來裡地有一個小鎮,常常有集市,啊!在日本老家也有這種集市,葉子小時總跟奶奶去,那裡人可多啦,賣什麼的都有,爸爸媽媽總是背著山貨到那賣,才買回一些日常用品
葉子是多麼想去看一看,玩一玩,可大人們總是說“哎!有啥好看的!太危險!”終於有一次媽媽和幾個嬸子十來個人一起去集市,想買點什麼針頭線腦和女人們用的日常用品,她們盛妝打扮,說說笑笑帶著葉子和幾個孩子,由幾個“軍人”護送,高高興興去啦,可回來時一個個低沉個臉無精打彩全無笑意!
當這群花技招展帶著孩子的女人和“軍人”一出現,那些賣雞蛋的青菜的和小物件的支那人,遠遠地看見她們,就象看見妖怪似的,一下就亂成一團,隻見那些人拎筐挎簍的四散而逃,人們頭也不回的跑個精光,才不大功夫,原本喧鬨的市場變得安安靜靜,一個人影都無,,至於嗎?葉子心想,我們也不是老虎不會吃人,可多年以後葉子才明白,她們比老虎還厲害,吃起人來骨頭碴子都不會剩!原來他們根本沒錢,用地是軍票,在市麵上根本不流通,拿到手就是張費紙!擦腚都嫌它硬!
街道兩旁的店鋪一眨眼的功夫就全上了門板,連狗都夾著尾巴一竄老遠跑的無影無蹤,隻有仨倆據說是當地維持會的支那人圍前圍後點頭哈腰堆著一臉假笑,而眼晴都看著地麵,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人們都站在遠處在那張望,一臉的的驚慌和恐懼。
有一個挑著青菜的老頭兒,可能是剛來集市,眼神不那麼好使吧,顛著顛著奔著她們就一路走過來,那幾個半大的“軍人”一下衝上前擋在她們麵前,大喝一聲“八格牙路!”拿槍把那老頭兒前麵的那個菜筐猛地一掃,那筐咣地一下飛出老遠,後麵的那個筐一撅,滾到一邊,青菜是撒了一地,那老頭兒抬頭一看,老臉嚇得死白!“唉呀”一聲,一屁股坐在泥水裡,三下五下麻溜地爬起來,頭也沒抬,拔腿就跑,一隻破鞋丟在原地!母親和那些女人見狀樂得隻捂嘴,不知她們注意沒有,可葉子注意到,那些支那人眼裡都透著一道狠光,雖然隻是那麼不經意的瞥一下!
葉子的爸媽最大的心願,就是想掙著錢,發了財,回日本老家,他們心裡都明白,這不是他們的家,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他們!可在這吃穿不愁,但掙不著錢,想回日本連路費都沒著落。這裡也有人回日本,聽說是他們的老子或兒子發了財掙了錢。在這裡生活的日本人,常掛在嘴邊的是,回老家,回日本!
葉子來滿州四五個年頭,沒有學會一句滿州話,沒有交過一個當地的朋友,甚至都沒看清過本地小孩是個什麼模樣!這城堡的人們都隻是站在高高的角樓向外張望,年關總有那麼幾天大冷天,遠處那幾座小村子就響起呯呯乓乓的炮竹聲,一直響到深夜,大人們說這是支那人在過年節。
城堡裡的人們也過日本的年節,葉子他們所有的人穿著盛裝,聚在一起跳舞,然後大家圍坐在一起,聽大人們唱著故鄉的民謠,所有的人滿臉都是淚花。有的日本人在這甚至住了二十多年,他們根本不喜歡這裡,有人過世,臨終最後一句是“請把我帶回日本去,安葬在故鄉!”
葉子來滿州轉眼六七年有餘,十九那年經一位故人的介紹認識了一位從部隊回來辦事的年輕軍官,他隻能在家待三天,就必須隨隊伍開拔。在他倆認識的當天就了結婚,還沒等葉子當姑娘那份??腆勁消去,連他是哪裡人?他家幾口人?家裡是乾什麼的?在部隊都乾什麼?都不知道!倆人都沒說幾句話!隻是稀裡糊塗在一起睡過兩覺,被子都沒捂熱乎,一眨眼這個男人就消失啦!
來過一封信,散發著他那濃濃的思念之情,可葉子卻不知他在何方?仔細想一想,除了一身軍裝,他長得怎樣?自己是迷迷糊糊都想不起來。爸媽和鄰居都說“長地挺壯實,挺英俊!”弟妹也說“很好看的!”葉子茫然地說“是嗎?”可心裡在說“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倒底是個啥樣子呢?”
幾個月,半年,轉眼一年過去,那個男人所謂的丈天的影子在一點點消退!有時葉子也十分恍惚!真有過這麼一個男人嗎?咋一點思念他的感覺都沒有?年過五十的老父親和十七歲的大弟弟被征入伍,不是說開墾團的男丁不征兵?可這會卻說,前線吃緊,必須入伍,保衛日本人!
一院子的老人和婦女,十二三的小弟他們一群小大人端著槍站崗放哨保衛他們的“家”!兩年後的一個秋日,送來了陣亡通知書,說是她那個丈夫為了天皇陛下儘忠玉碎啦!擺在葉子麵前是一個骨灰盒子!她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麼個男人!兩年前這人走了,現在一盒骨頭碴子送回來了。
葉子沒有一丁點失去丈夫而傷心的意思,她死勁地回想一下對這個男人的感覺,想尋找到哪怕那麼一點讓自己能悲哀的想法,可惜一點都沒有!她隻好緊閉雙眼,用雙手捂著臉,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擺出一副很傷心痛苦的樣子,倒是母親在那哭著叼叼著,說自己的多命苦,女兒多命苦,可葉子卻不覺的自己命苦,這就叫命苦嗎?可葉子她不知,她苦命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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