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娜娜趴在桌子上歪著頭,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在那裡愁容滿麵的水蓮心裡直歎氣,古人都說自古紅顏多薄命,真是不假呀。晚上在那火塘旁娜娜那第一次輕輕握著水蓮冰涼的手,緊緊靠著姐姐,隨著那哀婉的吟唱,輕輕搖曳著。一個人唱著幾個人伴著和聲,娜娜雖然不會唱,可那和聲慢慢的也學會哼哼的。娜娜閉著眼,那淡淡的幽香,那梟梟的歌聲,這不正是這些女孩子心底裡悲傷的哀號?這都是命呀!娜娜身子輕輕搖著,慢慢哼吟著,眼淚一串串兒,哭著可憐無助的姐姐,哭著這些女孩子淒慘的命運。哭著自己的父母,遠方的哥哥姐姐,哭著漂流在故鄉的自己。
從這天起,娜娜再也不喝那女兒茶,這都是這些青春鄉下少女珍藏的青春淚花,她再也不吃那甜甜的小乾果子,聽姐姐說這是一種有點苦澀的小果子,那一絲的甜味是用山野裡的野蜂蜜炮製的。她隻吃那些沒有炮製過的小乾果,苦而澀,如同人生一樣苦難交織。每天晚上娜娜都和水蓮姐去聚會唱歌,隻能這樣了,姑娘如花的歲月一晃而過,不能對抗命運,隻好在這裡唱唱歌,相互安慰一下自己的心靈。娜娜想人們都說自古少女多憂傷。誰喜歡憂傷悲苦,誰不喜歡高高興興活著。可是一個少女就遇到這麼多的讓人憂傷的事怎能讓人不憂傷呢?
娜娜拉著水蓮嬌嫩的手,看著那根根玉指上新傷壓著舊傷疤,問,“咋整的?”水蓮淡淡地說“自己劃的,心裡太難受了!”娜咖那輕輕的撫摸那一道道新傷舊疤,緩緩地哈了一口氣在上麵,“痛極了吧?”耳邊隻有一聲歎息。想那時自己剛坐上火車那天晚上,自己趴在小桌子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幕,哭不能哭,叫不能叫,喊都不能喊,隻能用力磕著自己的手指蓋兒,脆脆地咬下一小塊手指蓋兒,上麵還帶著一絲絲的肉,鑽心的痛,直紮心底,好像心裡那些悲傷悲憤減輕了那麼一絲絲,吮著那淡淡的鮮血,身體的痛疼和心裡的痛苦交識在一起,自己好像進入一種迷幻的境界,也就是那一夜的功夫,自己十個手指甲都啃禿了,每個手指甲都深深嵌在肉裡,甚至兩個食指都幾乎把指甲蓋兒啃完,那是血淋淋的,讓自己吮得發白發腫,無論觸碰到什麼都鑽心的疼痛,隻要自己一痛苦到想要跳車去自殺,自己的十個手指就去按什麼,就去抓撓自己的身體,從指尖發出的痛感頓時傳遍全身,直通自己的大腦,讓自己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
姐姐看著娜娜這些天來都一直愁眉苦臉,吃不下,睡不好,課又重,唉聲歎氣。常常拿著書眼睛看著外麵在那發呆,心疼的勸著,“這都是命,發哪門子愁!有什麼用嗎?都說幫人幫事幫不了命,你呀小心身子!“娜娜頭一歪靠在姐姐的肩上,“姐姐我就是隻想哭。姐姐拍著娜娜的背,“想哭你就痛快的哭好了,又沒有外人。“娜娜強忍的淚,沒有哭,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回響,好好的活著逃命去吧!娜娜喃喃自語,“逃命去吧!逃命吧,逃命吧!這命可不就是逃出來的嗎?”娜娜想如果現在自己是水蓮姐那該怎麼辦?逃呀!逃地遠遠地,逃到天涯海角去,心裡不由自主的冒出這種想,這難道就是人和人遇到同樣的事情有不同的想法嗎?水蓮姐隻想去殉情,而自己隻想逃!娜娜心裡崇拜的現代女作家丁玲,還有那個蕭紅,不就是逃脫封建婚姻的枷鎖逃了出去,才有了今天這如此輝煌的成就?娜娜記得有一位作家是這麼說的,當人們遇到生命中難解之題時,絕不是迎上去抗爭,最穩妥的方法就是逃跑妥協,這才是人的本性。
不要說像水蓮這樣的女子,就連那些達官貴人上層人家的女子也難逃命運的枷鎖!記得那年快過春節,爸爸的一位老戰友要來家拜訪,家裡早早就張羅著宴席招侍他,一大早,一輛小轎子開進小白樓的小院,一位著軍裝的大漢一下車就和爸爸又是握手又是擁抱的,那親熱的站在那嘮個沒夠,娜娜一家人都站在一旁看著熱鬨,聽姐姐說,爸爸和他這位戰友當初在一個班當的兵,有十幾年未見麵,那位大漢叔叔跟老爸好不容易嘮夠,又擁抱了媽媽,說是什麼當年他還在外地,晚來了一會,讓那重色輕友的小子搶到先機,想想這都是此生最大的遺憾什麼的。然後抱著自己又是親又是拿胡子紮自己小臉蛋兒,還在那裡胡謅什麼!說自己這麼漂亮就應該是的女兒,說他家兩個兒子,就一個女兒,讓爸爸把自己過繼給他當親閨女。
正當大家說地正歡,這時從小轎車下來一個女孩子,看上去不到二十吧?一個學生的模樣,漂亮地臉蛋無一絲笑容,幾步走上前,把手遞上來,似乎要和老爸握手,可她遞上的手的姿態娜娜可沒見過,隻見她手臂高高抬起平伸過來,雪白嬌嫩的拇指和小指翹起,手腕下垂,手背後上拱起,這是個什麼姿態?爸爸看都沒看她,摟著那位戰友的肩上樓,娜娜一家人也沒跟這個女孩子招呼,跟著都上樓,把那個女孩落在後麵,娜娜以為那個女孩是個秘書或者是個司機,姐姐說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原來就是這個叔叔的女秘,後來成了小三兒,這個叔叔剛離了婚,這個小三才上了位,這事鬨地挺大,要不是這位叔叔的原配的退讓,做了大量的協調工作,妥善解決了這件事,這位叔叔的麻煩可就大囉,真沒想到這位叔叔就這麼點本事,心到挺大地,臉皮道挺厚,納個小三還要原配去幫他擺平?那個原配阿姨,資曆也不淺,官兒也挺大,她也想開了,拴住人拴不住心,唉,那原配阿姨的家鬨得挺慘!都成了他們那個圈子裡的笑柄。真替那個原配阿姨不值。可這個小三太不知趣兒,不知道輕重,看到沒?剛才那個握手的禮節就是歐洲貴婦用的禮儀,大概的意思是男士上前握著他的三個手指,親他的手背,真不自量力,她以為她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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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樓,爸爸和那個戰友站在窗前又熱烈的嘮著說著什麼,媽媽張羅著在桌子上擺著茶和果盤兒,娜娜回頭一看,那個女孩子身後還跟著一個歲數不大的女孩,那個女孩搶先一步,在沙發上放了一個白色的墊子,小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娜娜一看那個跟在後麵的女孩子懷裡還抱著一隻小白狗,還穿著花布衣服,四隻小腳上還穿著小紅鞋子,白白的絨毛,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好看極啦,娜娜說了一聲好看極了,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走上前想摸一下那可愛的小狗狗,那個抱狗的小姑娘嚇得臉都白了,後退一步,隻見坐在沙發上的小三猛的站起來,尖叫了一聲,“住手!”兩步衝上前,從那抱著小白狗的女孩子懷裡把小白狗抱了過來,隨手一揚,隻聽一聲輕脆聲響起,一個耳光削在那個女孩臉上,那個女孩的臉上頓時一片通紅!
這時一屋子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場麵非常尷尬,姐姐一把把娜娜拉到身邊,帶著娜娜進了裡房,那個小三兒大概也感到事兒做的過分了吧?在那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大概是這狗兒太凶怕咬著小孩,這狗兒不衛生怕有什麼細菌傳染給小孩子,這就不知如何收場囉,那位叔叔臉不紅不白地,說是有公事在身,來這打個招呼,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說什麼明個找個時間請爸爸一家人出去吃個飯,然後攔著娜娜一家人不讓送下摟,自己呢,帶著那小三和那抱狗他女孩匆匆忙忙下摟,鑽進汽車一冒煙走了!
姐姐說這個叔叔在圈子裡名聲夠臭啦,簡直就是一個臭蛆,可以說是溜須拍馬的高手,官運橫通,他那唯一的女兒,叫阿靈,又漂亮又能歌善舞,在歌舞團當舞蹈演員,前幾年,有個大領導老妻有病身亡,這叔叔就把自己二十多歲的姑娘送給這位年近七旬的大領導當了填房!據說那位大領導孫子孫女都好幾個,這後媽比孫子的年齡大不了幾歲吧?真可惜了這如花似玉的阿靈姐啦!媽媽在一旁聽著直樂,“小孩子可不要瞎說,你們懂個啥?這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嗎?”姐姐在那一撇嘴,“我瞎說什麼?阿靈姐結婚時我們六七十個閨蜜好友給她去當伴娘,在那盛大的婚禮上,我們幾十個女孩,都穿著一身白紗裙,像一團白雲襯托著一身紅裝的阿玲姐,阿玲姐瘦的,哎呀,就不用說了,就跟骷髏一樣,那一身大紅的嫁衣幾乎把她壓趴了,我們幾個攙著她下樓,哎呀媽呀,那一身隻是骨頭,哪有肉啊?全身不停微微顫抖著,讓我心那個痛呀!我當時都想冒一句虎話,“阿靈姐咱不嫁啦!咱們走!“從我們去到婚禮結束我們走,阿玲姐一句話也沒有!全程就沒有一個笑臉,低著頭,沒有啾我們任何一個人!我們六七十的女孩子出了大門都哭成一團,阿靈姐太可憐啦!”多虧老爸老娘愛自己,心疼自己是個親閨女,要是真把自個過繼給那位無情無義又無恥的叔叔,不知他又會為了攀高把自己送給那位七八十的老頭作妾填房呢?
當時自己年紀小,根本就不懂,婚姻自由,嫁不嫁還不是阿玲姐說了算嗎?現在一想阿玲姐當時能說了算嗎?不要說阿玲姐了,就是古代那些皇家的公主,她們自己也能說得算嗎?皇帝的女兒都送去和親嫁給那些老頭子,不說彆的,大清朝近三百年,眾多公主就沒有幾個有好命的,不是送去千裡之外的外族聯姻,就是指婚給下臣作政治工具,甚至指婚給仇家做政治砝碼,聽說過有自主的,就沒有幾個留下後代,公主就是出嫁也不能去婆家住,要住在自己的宮裡,公婆見麵要行君臣大禮,什麼三拜九叩的,那個駙馬要被召見才能去見她,據說要在大門上插一麵紅旗,要行君臣之禮,在那個男權盛行的時代,有哪個男人有那個心情去伺候她?那個駙馬在外麵花天酒地左擁右抱納著一個又一個的小妾,把那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撇在那個行宮裡,鬱悶而終。據說有一位公主招見駙馬爺,煩的那個附馬爺沒說上三句話就上去一腳把那公主踹死,最終落得個全家問斬!古今中處又有多少女子可以說算?掌握自己的命運?娜娜想,自己將來一定要自己說了算,自己的事自己作主,要不然一輩子不嫁,當個老姑娘,要不然出家當尼姑!
星期六下午,姐姐和弟弟回山裡的家,娜娜悄悄問水蓮,“晚上就我一個人!你能來跟我做個伴嗎?“水蓮咬著下唇,微微的點了點頭。夜幕降臨,娜娜點上爐子,燒了紅糖地瓜水,煮了茶蛋,盛了一大盤子煮花生。姐倆依偎在床上,蓋著軍大衣。水蓮的婚事鬨得沸沸揚揚,整個鄉裡都在議論紛紛,看樣子就要搞出個結果來了。可這白水蓮白天呢上課繡活,晚上成夜整宿地去唱歌,除了坐在那裡發呆之外,也沒有一絲著急的樣子。
娜娜拉著水蓮的手輕輕的問姐姐,“怎麼辦?你有什麼打算呢?“水蓮低垂著眼睫毛,像唱歌一樣,悠悠的說道,“那有啥子打算嘍?“娜娜追問了一句,“到了那天你真嫁了不成?“水蓮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到,“人們都說月圓之時,到神山獻身轉世就能變成一種神鳥,能自由自在的飛翔。“娜娜問,“你也信這?“水蓮拖著長腔慢悠悠地道,“當然信,今生如此苦命,來世定不做人啦!“娜娜用手指一戳姐姐的額頭,“看你那穩穩當當的樣,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呢,除了嫁與不嫁就沒有彆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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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蓮苦笑一聲,“當然有,我都想好了,但願來世不再托生為女子!“娜娜輕輕的一笑,“你呀,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實就是個鄉下丫頭,讀那些書認那些字就飯吃到肚子裡了?我記的魯迅先生寫過一篇小說,主人公好像叫祥林嫂吧,雖然我不喜歡這本小說的後半部分,但我非常喜歡祥林嫂的前半生,祥林嫂的丈夫去世,婆婆和小叔子把他賣到山裡去。你說祥林嫂該怎麼辦呢?水蓮睜著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娜娜,“怎麼辦?“娜娜說,“我問你,你給祥林嫂想個法子?“水蓮堅決地說,“不去!“娜娜接著說,“捆起來賣掉由不得你!“水蓮毫不猶豫的說,“去死!上吊!跳河!“娜娜都被水蓮姐氣笑了,“瞧瞧你給人家出的什麼好主意。“水蓮姐無奈的說,“那怎麼辦呢?“
娜娜趴在水蓮姐的耳邊說,跑唄,逃跑呀,逃命去呀!“水蓮一聽驚愕地大張的嘴,美麗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娜娜接著說,“祥林嫂夜半人靜,趁彆人不注意悄悄逃跑了,在外麵找活乾,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過的非常幸福快樂,也非常瀟灑。“這,,,這是真的?水蓮拉著娜娜的手,娜娜一臉正經的說,“當然是真的,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出了這個大山,外麵的世界大的很,彆人能活你就不能活?整天在這裡想著死呀死呀的,上吊,跳河,就這麼點出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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