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巧兒看著張虎威——他比之前蒼老了不少,原本就顯老成的臉上,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眼神裡也滿是滄桑,哪還有之前在晉陽時的意氣風發?
正說話間,又有一陣馬蹄聲傳來。卓方、曹猛、馮青、田沒飛四人縱馬而來,到了靈巧兒麵前,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了聲“君子”,隨後紛紛翻身下馬,就要下跪。靈巧兒早有準備,一一伸手攔住:“都站著說,彆跪。”
城門口的兵士們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個小聲嘀咕:“好家夥!四門中的三門守將都來了!這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啊?你們誰聽說過?”
其他兵士都搖著頭——他們都是剛調防到邢州的,哪知道這邢州城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個老百姓指著靈巧兒,大聲喊道:“哎?這不是蘇記的小東家嗎?”
另一個人湊上前仔細一看,連連點頭:“是是是!就是她!蘇記糧鋪的小東家,之前還在城裡開過窯廠呢!”
“可不是嘛!得有半年沒見她了,沒想到一回來就帶了這麼多馬!”
“你們說她這是從哪兒回來的?帶這麼多馬,難道蘇記要開馬行了?”
百姓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靈巧兒聽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離開這麼久,還有人記得她這個“蘇記小東家”,倒也不算白在邢州待過。
靈巧兒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自家的小宅院走去。剛到院門口,就見邢州刺史帶著二十多位官吏站在那裡等候,一個個麵帶恭敬。她心裡暗自嘀咕——不過是回個家,怎麼鬨出這麼大的陣仗?
一番寒暄後,靈巧兒隻讓自己的親信、刺史、團練使以及兩位與張虎威相熟的幕僚進了院。踏入熟悉的庭院,青磚黛瓦、花木依舊,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家裡的仆役們見到主人歸來,個個激動不已,忙前忙後地張羅著上茶、收拾房間。眼看天色漸暗,靈巧兒吩咐管事:“張燈結彩,備酒宴吧,直接從酒樓叫幾桌現成的來。”
宴席開席時,高麗一行人格外惹眼——從熊津公主到隨行少年,個個狼吞虎咽,顯然是被中原的美味佳肴驚到了,連平日裡端莊的公主都顧不上儀態。
滅世之雪和妙言則四下打量著院子,眼神裡帶著幾分審視——她們知道,接下來大概率要在這裡住下了。與她們同坐一桌的,還有樓君長的夫人青青,以及一個皮膚黝黑的婦人。
青青十分健談,幾句話就和滅世之雪、妙言熱絡起來。那個皮膚黝黑的婦人卻隻是一直笑,誰說話就看著誰,笑容憨厚,模樣老實,透著股淳樸勁兒。
靈巧兒這邊見菜已上齊,抬手示意眾人落座。她瞥了眼滅世之雪那一桌,目光落在那個微胖的黢黑婦人身上,笑著問道:“哎,之前沒見過這位嫂子,是誰啊?”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卓方嘿嘿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惋惜:“還能是誰?王德發的妻子啊!老王早有心上人,卻一直沒成婚,這次他妻子終於來了,他自己反倒走了。”
說完,卓方輕輕歎了口氣,眾人也跟著紛紛感慨。
“什麼?”靈巧兒的腦袋“嗡”的一聲,猛地站起身,眼睛瞬間泛紅,鼻尖也開始發酸。她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胸中像是堵著一團氣,憋得喘不過氣。
眾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君子這是怎麼了?
“啪!”靈巧兒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嗬斥:“王德發什麼時候沒的?怎麼沒的?你們一個個都乾什麼吃的!還敢坐在這兒?都給我滾去牆角跪著!”
歡聲笑語的院子瞬間安靜下來,眾人嚇得齊刷刷起身,低著頭不敢吭聲。即便覺得沒麵子,也沒人敢抬頭看靈巧兒一眼,紛紛朝著牆角走去,心裡滿是詫異。
兩位幕僚也嚇得想跟著下跪,邢州刺史卻站在原地,滿臉尷尬——他好歹是一鎮諸侯,就這麼跪牆角,實在難為情。
滅世之雪冷冷看著這一幕,轉頭對卓方冷笑道:“卓方,打你軍棍都不冤,哪有你這麼說話的?”
卓方愣了愣,苦笑一聲,轉頭看了眼怒氣衝衝的靈巧兒,大步就要往牆角跪。
“回來!”滅世之雪眉頭一皺,“你好好說,王德發是死了嗎?”
這話一出,那個皮膚黝黑的婦人手裡的筷子“吧嗒”掉在地上,眼神瞬間呆滯,再也忍不住,眼圈一下就紅了。
卓方一臉懵逼:“沒有啊!他就是不在邢州城了,誰說他死了?”
滅世之雪轉頭,得意地看了眼靈巧兒,輕輕搖了搖頭。
靈巧兒頓時明白自己鬨了烏龍,尷尬地坐下來,乾笑兩聲:“跟大家開個玩笑,嗬嗬,你們看你們,一個個跟真的似的。都坐回來吧。”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尤其是張虎威,剛才心裡都在天人交戰——這要是真跪了,明天乾脆辭官算了,實在沒臉再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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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巧兒也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就會錯意了?即便王德發戰死,亂世之中武將捐軀也情有可原,或許是此刻的溫馨太過難得,才讓她一時失控。她轉頭,憤怒地瞪向卓方。
卓方一看這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黴。
“卓方,你先彆坐。”靈巧兒沉聲道,“我問你,什麼叫‘她來了,他卻走了’?還一臉哀傷,我能不以為他戰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