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昨日那場關於“國際戰局與戰略方向。”的激烈辯論留下的痕跡尚未完全擦去——“戰機稍縱即逝?”、“內耗資敵?”幾個粉筆字在角落若隱若現。
學員們正襟危坐,講台上,柳如晦教授沉穩的聲音在回蕩:
“……故而,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日之國際反法西斯同盟,正是‘伐交’之典範!
軸心國雖逞凶一時,然其戰略縱深有限,資源枯竭,內部矛盾重重,其敗亡乃必然!
我中國戰場,當依托此大勢,精誠團結,戮力破敵!任何分散力量、自毀長城之行徑,皆為親者痛仇者快!”
柳如晦的話語引經據典,正氣凜然,巧妙地繞開了敏感詞,卻字字直指核心。
胡璉麵無表情地聽著,目光銳利地掃過台下學員。
當他的視線掠過前排學員周振華時,這個昨日辯論中鋒芒畢露的青年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眼神毫不避讓地迎了上去,帶著軍人後代的銳氣與坦蕩。
胡璉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巡視組的腳步最終停在圖書館閱覽區。
這裡安靜肅穆,隻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胡璉背著手,踱步在書架間,目光掃過一排排書籍。
突然,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停下,抽出一本封麵樸素、書名《論持久戰》的小冊子。
他隨意翻了幾頁,然後舉起書,轉向陪同的陳錚和柳如晦,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安靜的閱覽區:
“陳校長,柳主任。戰時軍校,藏書當以精研戰術戰法、砥礪軍人武德為主。
此類……探討政治方略之書籍,恐易混淆視聽,偏離軍事教育之本旨。建議予以清理,以正學風。”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
此言一出,整個閱覽區仿佛被投入冰窖。
所有學員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愕然、不解、憤怒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胡璉和他手中那本小冊子上。
空氣凝固了。
柳如晦教授花白的眉毛猛地一揚,正要開口,一個壓抑著憤怒的年輕聲音卻搶先一步響起,打破了死寂:
“報告長官!學生不明白!”
周振華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年輕的臉龐因激動而漲紅,“此書剖析敵我優劣,闡明抗戰方略,激勵民心士氣!
圖書館內,亦有克勞塞維茨《戰爭論》,有蔣百裡先生《國防論》,皆為探討戰爭本質與國家戰略之經典!
為何獨獨此書被視為‘混淆視聽’?難道學員隻需懂得扣扳機,不需知曉為何而戰、為誰而戰嗎?!”
這質問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圖書館內炸響!所有學員的目光都震驚地看向周振華,又緊張地看向胡璉。
胡璉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眼中寒光一閃,他緩緩轉過身,盯著周振華,聲音冰冷得如同淬毒的刀鋒: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隊的?軍人以服從為天職!長官訓示,豈容你妄加置喙?!質疑上峰,擾亂秩序,這就是溫軍大教出來的學員?!”
“胡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