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速度與技巧的比拚,這是一場智慧和眼力的較量,房間裡的人全都沒有說話,沒有聊天,因為他們此時的注意力都非常集中,他們知道這一秒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應該吃什麼,應該避開哪些暫時不吃的部位。他們的眼睛和大腦,正在極速的捕捉著,盤算著,思考著這筷子和下筷子應該夾什麼菜,應該選哪一塊,他們得做到眼到心到,手到嘴到的基本法則;他們的嘴巴和舌頭,牙齒和唾液,就像是一個廚藝高超,緊密配合的廚師隊伍,正在一刻不停的處理著大量的美味佳肴;他們的肝腸和脾胃,就像是走在沙漠裡的人,突然遇到了一片綠洲一樣,正在快速蠕動著,消化著這些平時難得一頓的饕餮美食,生怕處理的慢了些,就會被其他人占了便宜似的。空氣中充斥著千篇一律的口腔咀嚼聲,丁丁當當的碗筷碰撞聲,雜亂無章的鼻息喘氣聲,咕嚕咕嚕的喉嚨吞咽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經被這些聲音全麵占據。
而陳大柱和李豔紅兩個小可憐,就隻能坐在下八位子上,吃著麵前的三道平淡無奇的小素菜。李豔紅的臉上被氣的麵色鐵青,因為這裡畢竟是她的娘家啊,身邊的又是自己最恩愛的男人,如今卻要和自己一起,在世界的邊緣吃糠咽菜,餐風飲露;和自己一起蒙受如此不堪的奇恥大辱,不白之冤。她心裡覺得特彆對不起陳大柱,傷害了他,連累了他。李豔紅嘴裡吃的是素,眼裡淌著的是淚,心裡滴著的是血,今天遭受到的特彆待遇,令她刻骨銘心,終生難忘,也使她欲哭無淚,黯然神傷。李豔紅暗自在心裡用鮮血寫下誓言:自己一定要把今天的遭遇刻入骨髓,鑿進靈魂,鑲到腦海,印在心田。將來等到自己飛黃騰達的時候,絕對要讓這桌子上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陳大柱卻對今天的這個飯局感到好奇搞笑,其實他一點氣也生不出來,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吃飯的景象,什麼狼吞虎咽,五搶六奪,風卷殘雲,大快朵頤都不足以形容此時此刻的搞笑場景。於是他在腦子裡,浮想出了一組令人捧腹的搞笑畫麵,可以用來形容這種局麵,那就是隻有豬圈裡的豬在搶豬食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誇張的情況;也隻有家豬在吃東西的時候,才能聽見如此令人捧腹的嘖嘖聲音,恐怕就連野豬都不會如此浮誇。身為2024年的他,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呢,就桌子上的這些家常味的飯菜,他在前世的席麵上,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而他們這些人,卻要對這些食物趨之若鶩,如蠅逐臭,隻能說明他們的眼界閉塞,經濟落後,物產匱乏。再加之繁此種種的庸風鄙氣,惡俗陋習,才形成了如此奇誕怪談,荒謬可笑的離奇場麵。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可悲可歎,可憐可惜的家庭。
他們這樣吃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特彆節省時間,因為從剛才開始吃的時候算起,到現在一個兩個的筷子打閃閃,也隻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間。但是他們也不是說就心甘情願的停下筷子來,而是抓緊最後的時間,尋找胃裡最後的位置,能再塞一塊白斬雞,就絕不會再填一片鹹燒白;能再卡一點哪怕是魚背上麵的老肉,就絕不會再擠一塊扣酥肉。他們都是久經殺場的聰明人,明白人,他們知道桌子上的這些飯菜,平時是吃不到的,所以此時要爭取每一分每一秒,去夾去吃,去嚼去吞,就連先前被她們三個女人嫌棄挑剩的,不好啃的大骨頭,現在也成了他們六個人競相追逐的大目標,他們不會輕易錯過巴骨肉的濃鬱美味。而那些鹹燒白,甜燒白,扣酥肉這些次等葷菜,倒是還剩下不少,為什麼呢?究其原因,因為這些大肥肉片子吃著膩人啊,他們不是傻子,並不愚蠢,他們知道雞肉和魚肉,吃再多都不容易發膩,他們知道龍骨上麵的巴骨肉,是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再吃的好東西,他們不會讓自己如此輕易的敗下陣來。
隨著這場“慘絕人寰”的戰鬥,逐漸進入尾聲,他們下筷子的速度也明顯減慢了不少,已經到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階段了,興許他們現在的口腔肌肉,已經酸脹到無法形容的地步,恐怕已經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覺的程度了吧,這種感覺其實很好理解,就是你去跑了1500米後,大腿肌肉乳酸堆積的那種感覺就是如此了。他們此時又心有靈犀的把筷子,落到了先前的膩人三件套,這又是為什麼呢?究其原因,因為他們的胃,可能還有部分容量,但是他們的口腔肌肉,不允許他們再吃帶韌性的食物了。他們隻能把最後的火力,集中在這些蒸耙了的大肥肉片子上,而就這些大肥肉片子,也不是他們平時想吃就能吃的東西,所以說農村和城市,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李寶根這時終於醒過味來,瞧他連忙站起身來,把那盆隻剩下雞頭,雞背脊,雞胸骨,雞屁股的白斬雞,端到了陳大柱的麵前,聽他打著飽嗝說道:“三女婿,嗝,讓你見笑了,嗝,這裡還有些好東西,嗝,你將就著吃吧。”王淑敏見狀,卻做出了一個令陳大柱,再次瞠目結舌的大動作,瞧她把那個雞頭夾到了李小軍的碗裡的白開水中涮了涮,聽她說道:“吃雞要吃雞腦殼,找錢才能蓋大房屋。”而才七歲的李小軍,明顯是吃不動了,就連筷子都不想再拿了。但你猜怎麼著,王淑敏不願放過這個機會,瞧她直接上手,拿起這個雞頭,把雞冠子扯了下來,塞進了李小軍的嘴中,聽她又說道:“隻吃雞冠子,將來跑步回回得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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