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最近,很煩。
煩得,連飯都吃不香了。
他坐在襄陽那間寬敞明亮的議事廳裡,可心裡,卻像是被一團亂麻給堵住了,又悶又燥。
案上,堆著兩摞竹簡。
一摞,是戶曹呈上來的物價簡報。
上麵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嚇人。
米價,從一石三百錢,漲到三千,又從三千,漲到了五千!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市麵上,根本就見不到幾粒米!
布匹、食鹽、鐵器、藥材……所有跟民生、跟打仗沾邊的東西,價格都跟瘋了似的,往上翻。
另一摞,是各地郡守送上來的“陳情書”。
內容,大同小異。
不是說府庫空虛,發不出軍餉,就是說士卒嘩變,人心浮動。更有甚者,竟有整村整村的百姓,拖家帶口,向著北邊的南陽逃亡!
“主公,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長史伊籍,一個麵容清瘦的中年文士,滿臉憂色地說道,“物價飛漲,商旅絕跡。我等若再不想辦法,不出三月,荊州……必將大亂!”
“想辦法?我想什麼辦法?!”劉備猛地一拍桌子,將那兩摞竹簡,狠狠地掃落在地,“我下令,強行抑價!結果呢?市麵上的東西,一夜之間,全沒了!那些奸商,寧願把糧食囤在家裡發黴,也不肯拿出來賣!”
“我派兵,去查抄!結果呢?那些士族豪強,一個個哭天搶地,說我劉備不仁不義,與強盜無異!我這‘皇叔’的牌子,還要不要了?!”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老虎,在議事廳裡,煩躁地來回踱步。
他知道,這是林凡的陰謀。
一種,他看得懂,卻又無力破解的陰謀。
林凡,根本就沒打算跟他真刀真槍地打。
他隻是,用錢,用那些雪白的“新漢寶鈔”,就輕而易舉地,攪亂了他的整個荊州,動搖了他的統治根基。
這仗,打得太憋屈了!
“大哥,依俺看,彆想那麼多了!”張飛在一旁,甕聲甕氣地說道,“乾脆,咱們也彆守了!儘起荊州之兵,跟他林凡小兒,在南陽城下,真刀真槍地乾一場!是死是活,總比在這兒憋屈死強!”
“三弟,休得胡言!”關羽丹鳳眼微眯,手撫長髯,沉聲道,“我軍糧草不濟,軍心不穩,此時出戰,正中林凡下懷。”
“那你說怎麼辦?!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張飛急得直跺腳。
關羽,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那一身冠絕天下的武勇,在那鋪天蓋地的“新漢寶鈔”麵前,顯得……那麼的無力。
就在此時,堂下,一個聲音,弱弱地響了起來。
“主公,亮……有一言。”
是馬良。
那個白眉的荊襄才俊,此刻,臉上也寫滿了疲憊。
“季常,有話便說。”劉備停下腳步。
馬良拱了拱手,說道:“主公,如今之困,在於錢糧。解此困局,唯有……開源。荊州之南,尚有長沙、桂陽、零陵、武陵四郡,此四郡,地廣人稀,然物產豐饒,且遠離戰火,府庫尚有積蓄。若能……”
他的話,沒有說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借”。
向那四郡的太守,“借”錢糧。
劉備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