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涵最近的日子很是不好過,用“如芒在背、驚弓之鳥”這八個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他甚至覺得自己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入了深淵,一步一步,直到今天的萬劫不複。
穿著夜行衣的薛亦涵,在老錢頭家的院門外不停徘徊,腦海中不時浮現出那日在望月樓,雲奇看向他時那犀利玩味而又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以及白日裡與老錢頭的一段對話。
老錢頭,“薛頭兒,雲世子私底下找小的問話了,他懷疑秦暮羽的死另有隱情。”
薛亦涵,“你是怎麼說的?”
老錢頭,“小的當然是按照之前的說法告訴雲世子的,不過,他看起來還是沒有完全打消懷疑。”
薛亦涵,“你做的很好。以後無論誰問,你都必須要這麼回答。”)
堂堂京畿衙門的捕頭,即將要淪為殺人凶手——薛亦涵在不停掙紮,直到老錢頭房裡的油燈熄滅的那一刻,他終於一咬牙,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老錢頭的臥房內,雲奇和蕭鈴兒無視瑟瑟發抖的主人,自顧聊了起來。
“你真的能確定,薛亦涵今晚會動手?”蕭鈴兒問。
“十之八九。”雲奇很是篤定道:“薛集一直擱置不審,薛亦涵做賊心虛,本就已經開始著慌了,今日我故意叫老錢頭對他說的那些話,必定刺激到了他,殺人滅口,大概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選擇。所以,今晚,他肯定會來。”
雲奇瞅著坐立不安的老錢頭,嗤笑著安撫他道:“嘿嘿,老錢頭,有本世子在,你怕個甚?”
“沒、沒害怕。”縮在角落裡的老錢頭抖著手,哆嗦著雙唇,慌慌地搖頭道:“我沒害怕。”
雲奇促狹之心大起,他忽然靠近老錢頭,一個巴掌猛地就拍到了他的肩膀上,把老錢頭嚇得差點尿濕了褲襠。
“嘖嘖嘖,”雲奇摸著下巴,搖頭道“好歹你也是個老仵作,啥樣的屍首沒見過?居然被一個大活人嚇成這副慫樣子?”
“有時候,活人比屍首可怕,陽世遠比鬼域更可怕。”說著話蕭鈴兒忽然吹熄了油燈,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悄聲道:“噓,人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一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停頓在了房間外,一根蘆葦管輕輕捅破了窗欞紙後,一團輕薄的煙霧便漸漸散了進來。當煙霧逐漸彌漫了整個房間後,門栓處即傳來了細微的撬門聲,緊接著,嘎吱一響,木門便被打開了,一個黑影,如鬼魅般閃了進來。
借著火折子發出的幽光,薛亦寒走到了床邊,揭開被子的刹那間,他兩隻右手就伸到了床上之人的脖頸上。然而,床上之人卻一個翻身躲過了薛亦涵的偷襲,同時,一把鋒利的匕首刹那間刺破了薛亦寒的衣衫,抵在了他的胸前。
冰冷的觸感讓薛亦涵猛地打了個激靈,此刻,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糟糕,中計了!
“薛捕頭,你好啊。”
隨著油燈再次被點燃,薛亦涵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在匕首的威脅下,薛亦涵舉起雙臂,慢慢後退,直到身體抵至牆邊,雲奇才停止了對他的逼迫。
老錢頭站在房間的角落,整個人幾乎都縮在蕭鈴兒的身後,直到這時,他才顫顫巍巍地伸出半個腦袋,對薛亦涵解釋道:“薛捕頭,小的都是被逼的,這、這可不關我的事啊。”
薛亦涵拋給了老錢頭一個鄙夷的眼神,麵對雲奇強作淡定道“雲世子,您、您這是做什麼?”
雲奇輕聲一笑,說道“巧了,薛捕頭,我也正想問問你,三更半夜你不在自個兒家裡摟著婆娘睡覺,跑人家老錢頭家裡來做什麼?”
薛亦涵的喉嚨不由得就有些發乾,他咽了下口水,故作鎮定道:“沒什麼,就是半夜睡不著,不小心溜達到這裡,想來找老錢頭聊聊天。”
“哦,是嗎?”雲奇冷冷一笑道“哼哼,既然薛捕頭這麼喜歡跟人聊天,不如咱們就來聊聊你指使老錢頭做偽證的事情?”
薛亦涵的表情有瞬間的慌亂,卻很快又恢複正常,他用極陰冷的目光望向老錢頭,質問道“老錢頭,你何時竟做了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