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年僅十六,逃荒朝金河縣金南縣的方向走。
她跟著爹娘,拖著餓得浮腫的雙腿,一路聽著“金河縣收難民,還給飯吃”的傳言,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金河縣地界。
入城登記的過程出乎意料地有序。
衙役雖然麵色疲憊,卻並無凶惡之相,隻是詳細問明了家中人口、年齡、原先籍貫和所能從事的活計。
爹被分去修繕城牆,娘被分到公共灶房幫工,而她,因為年紀輕、眼神好,被分派去“縫紉坊”學習縫製衣物。
二丫心裡還有些不以為然,縫衣服?
這有什麼好學的?她在家時也常幫娘補衣裳。可當她被引到一間寬敞的大屋子裡,看到那一排排如同小桌子般的古怪鐵家夥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負責教習的是一位麵色和善的娘子,她拍了拍那閃著寒光的鐵家夥,聲音清晰地對新來的女工們說
:“姐妹們,這叫‘縫紉機’,是主公賜下的‘神物’。用腳踩動踏板,手扶著布,針就會自己上下飛走,縫得又快又齊整,比咱們手縫強十倍!大家都要好生學,以後咱們縣裡兵士百姓的衣裳,可就指望它了!”
一下午,二丫就沉浸在這新奇的學習裡。
從最初的笨手笨腳,到後來能勉強讓針腳連貫,她學得格外認真,因為這活兒乾淨、不累,還能坐在屋裡。
到了傍晚,放工的哨聲響起。
二丫跟著人群來到廣場上排隊打飯。
當輪到她時,看著那笸籮裡一個個雪白、喧軟的大饅頭,以及木勺舀進她碗裡那帶著油花和幾片菜葉的燴菜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麵饅頭!竟然是白麵饅頭!還有油水的菜!
她幾乎是顫抖著接過碗,走到一旁,也顧不得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那麥香的甘甜、那久違的油腥味,衝擊著她麻木已久的味蕾,讓她幾乎要哭出來。
吃到最後一個饅頭時,她強忍住繼續吃掉的欲望,小心地用手帕包好,藏進了懷裡——弟弟年紀小,得多吃點。
吃完飯,她和爹娘在約定的地方彙合。
隻見爹娘臉上也帶著久違的紅光,眼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丫兒,吃了沒?吃的啥?”娘拉著她急切地問。
“吃了!娘,白麵饅頭!還有帶油星的菜!”二丫激動地說,掏出懷裡還溫熱的半個饅頭塞給弟弟。
周圍的人群也都在興奮地議論著:“老天爺,真是白麵饃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吃不上了!”
“是啊!菜裡還有油呢!我都多少年沒嘗過油味了!”
“聽說天天都這樣!隻要乾活就有!”
“這金河縣的主公……真是活菩薩轉世啊!”
就在這時,幾名小吏模樣的人拿著冊子走過來,高聲宣布:“城內安置已滿!新來的鄉親們,你們將被分往城外新劃的村落安居!每戶按人口分田,每人先分兩畝口糧田!縣衙有高產良種可借,隻需三年後,收成的三成歸還即可!”
這話如同投入滾油中的水滴,瞬間讓人群炸開了鍋!“分田?!真的分田?!”
“天爺啊!我們也有自己的地了?!”
“良種?隻要三成租子?這……這真是天大的恩情啊!”
也有人急切地問:“官爺!那……那我們在城裡的活計還能乾不?還……還有飯吃嗎?”
那小吏笑道:“放心!活計照舊!城裡有活就進城做工,按日結算工錢或者折算口糧!田裡的活也不耽誤!隻要你們肯乾,飯就一直有得吃!”
二丫站在爹娘身邊,聽著周圍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的議論,看著爹娘眼中閃爍的淚光,隻覺得心臟怦怦直跳,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喜悅和希望充滿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