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寺的檀香在午後的陽光裡氤氳,莊嚴肅穆的殿宇投下長長的陰影。戒色和尚腆著溜圓的肚子,油光滿麵的臉上洋溢著酒足飯飽後的愜意。他背著手,像個巡視領地的土財主,在青石鋪就的路徑上慢悠悠地踱步消食。荒腔走板的小調從他嘴裡哼出來,時不時還對著廊下那些金光閃閃的羅漢像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一番。那副指點江山的模樣,引得遠處路過的僧眾紛紛側目,卻又像見了瘟神般慌忙低下頭,腳步匆匆地逃離。
就在他晃悠到巍峨的大雄寶殿前,摸著下巴琢磨著要不要進去“瞻仰”一下那三尊據說價值連城的純金大佛時,慧德住持領著其餘六位長老,如同七座移動的沉重金像,步履僵硬地圍了上來,將他堵在了殿前空地上。
七人麵色各異,像是打翻了調色盤。慧德臉上堆著僵硬的笑,嘴角抽搐;有長老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戒色;還有的欲言又止,喉頭滾動著卻發不出聲;更有甚者,那強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空氣仿佛凝固了,尷尬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隻有戒色那若有若無的小調還在飄蕩。
戒色和尚被這陣仗看得渾身不自在,小眼睛一瞪,不耐煩地大手一揮:“喂!你們幾個老禿驢,吃飽了撐的堵佛爺的路乾嘛?有屁快放!沒事佛爺我可要回去睡個回籠覺,該養養膘了!”
這一嗓子如同平地驚雷,炸得慧德等人齊齊一哆嗦,心中那點送佛的心思瞬間變得更加堅定無比!慧德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畢生的涵養,臉上堆起這輩子最和善、最接近“慈悲”的笑容,上前一步,雙手合十,聲音帶著刻意的溫軟:“阿彌陀佛,師弟息怒,莫惱莫惱。是……是這樣的。東域皇甫世家方才命小斯送來喜柬,言明其掌上明珠皇甫詩瑜小姐,將於三月二十八日吉時,與一位名叫上官玉的公子締結良緣。皇甫家老祖皇甫天擎親自發帖,特邀我法華寺遣使觀禮。此乃東域盛事,我寺自當遣人前往,以示禮敬……”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戒色的臉色。見對方隻是用小指頭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臉上寫滿了“關我屁事”的不耐煩,趕緊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繼續道:“隻是……隻是寺中近來事務繁雜,千頭萬緒,老衲與諸位師弟皆身負要職,實在……實在難以抽身遠行。故而……思來想去,唯有師弟佛法精深,氣度非凡,最是合適。想勞煩師弟,代表我法華寺法相,走一趟皇甫家,送上賀禮與祝福,也為法華寺增光添彩。”他說得極其委婉,眼神裡充滿了近乎哀求的期盼。
“哦?代表法華寺?”戒色和尚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瞬間就明白了這群禿驢打的什麼算盤——這是嫌他在寺裡吃得太好、化得太狠,要借機把這尊佛爺禮送出境啊!戒色心裡門兒清,暗笑不已。但轉念一想:來這小靈界也好幾個月了,在法華寺坑蒙拐騙化緣也撈足了油水,更得了《八部浮屠訣》和須彌鐘這天大的機緣,確實該出去溜達溜達,看看新世界了。更重要的是,那請柬上提到了新郎的名字——上官玉!十有八九就是和他一起被一腳踢飛過來的那個倒黴老友!
想到此,戒色心中樂開了花,但那張油光滿麵的臉上卻瞬間換上了一副極其為難的表情。他搓著兩隻油乎乎的大手,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哎呀呀……皇甫家……東域……好遠呐!這一路山高水長,路途艱險,風餐露宿的……盤纏路費,可是個大問題!佛爺我向來兩袖清風,身無分文,這……這可如何是好?”
慧德等人一聽到盤纏路費這四個字,心肝脾肺腎全都又開始隱隱作痛!來了!又來了!這瘟神果然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化緣的機會!一場沒有硝煙、卻暗藏刀光劍影、關乎法華寺家底的盤纏戰爭瞬間打響!
慧明長老嘴角抽搐著,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師弟……師弟放心!賀禮與盤纏,寺中自然……自然已經備下……”他話未說完,就被戒色粗暴地打斷。
“備下了?多少?”戒色眼睛猛地一亮,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整個人湊上前去,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慧明那光潔的腦門上,“佛爺我胃口大,吃得也多!而且代表法華寺出門,那是代表佛祖的臉麵!排場不能丟!這車馬費、夥食費、住宿費、置裝費,還有總得換身新袈裟吧?、儀仗費,出門在外氣勢不能弱!、萬一遇到不開眼的毛賊劫匪還得有打點費或者超度費?……哦,對了!最重要的賀禮!那可是給皇甫家的,更不能太寒酸,丟了法華寺的臉麵,佛爺我可擔待不起!到時候人家問起來,說法華寺就這點誠意?嘖嘖……”
他掰著油光發亮的手指頭,一項項合情合理的費用如連珠炮般砸出來,聽得慧德等人臉色由青轉綠,再由綠轉白。慧德感覺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報出了一個自認為已是割肉放血、豐厚得足以讓戒色閉嘴的數字,外加幾件品質上乘、平日都舍不得動用的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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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戒色和尚嗤笑一聲,滿臉鄙夷,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打發叫花子呢?這點東西,連佛爺我路上打尖兒塞牙縫都不夠!再加!再翻倍!不然佛爺我心情不好,萬一路上走丟了,或者不小心把法華寺怎麼借渡厄杖的事說漏嘴……哎呀,這後果,嘖嘖,佛爺都不敢想啊!”
“師弟!寺中清貧,實乃……”
“清貧?”戒色一指不遠處金光閃閃的羅漢像,“門口那金羅漢像摳點金粉下來都夠佛爺走個來回!”
“那……那是曆代祖師遺澤,不可……”
“祖師知道你們這麼小氣,連點盤纏都摳摳搜搜,估計棺材板都壓不住!”
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唾沫橫飛。戒色和尚將他那能把死人說活、能把石頭榨出油的化緣天賦發揮到了極致。時而捶胸頓足哭窮賣慘,仿佛下一秒就要餓斃街頭;時而義正辭嚴,口口聲聲為了法華寺的千年清譽;時而又隱含威脅,眼神飄忽不定地掃過那些價值不菲的佛像法器。慧德七人被他攪得頭昏腦漲,心力交瘁,多年修持的禪心搖搖欲墜,防線節節敗退,最終潰不成軍。
最終,在戒色和尚勉為其難、仿佛吃了天大虧般的歎息聲中。“罷了罷了,看在佛祖麵上,佛爺我就勉為其難走一趟吧!”
雙方達成協議。戒色和尚心念微動,那深藏於丹田氣海、自成一方小世界的須彌鐘悄然開啟,又無聲無息地吞下了數萬顆流光溢彩的極品靈石、十幾件寶光氤氳的上乘佛寶法器、大量靈氣四溢的珍稀靈材,以及足夠他一路吃到皇甫家、撐破肚皮的頂級靈食美酒。慧德七人如同被抽乾了精血神魂,個個麵如死灰,心如刀絞,看著戒色那副“你們占了大便宜,佛爺我虧大了”的得意嘴臉,隻覺得法華寺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家底,被這饕餮瘟神硬生生搬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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