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費業抱著蜜汁燒鵝癱坐在紫檀圈椅上,油光發亮的嘴角還粘著兩粒芝麻。他翹著二郎腿嘟囔:"玩戰術的心真臟..."突然被身後伸來的纖纖玉手擰住耳朵,寒春不知何時已站在椅背後方:"再敢把油蹭我新裁的流雲緞上,我就讓你嘗嘗真正的臟手段。"
看台另一側突然爆發出驚呼。隻見公子紅鏡武的銀發在烈日下如同流動的汞液,他三米高的身軀從鎏金王座站起時,整片裁判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今日首戰——"他故意停頓,讓回音在環形演武場撞出七重聲浪,"關武將軍!"
地麵突然傳來規律震顫,南側閘門緩緩升起。最先踏出陰影的是一雙玄鐵戰靴,每步都在花崗岩上留下半寸腳印。當來者完全現身時,十萬觀眾席瞬間鴉雀無聲——這位傳說中的猛將竟是個精瘦男子,青灰色勁裝鬆鬆垮垮掛在身上,活像竹竿挑著件舊衣裳。
"就這?"西域使節團裡有個兩米壯漢嗤笑出聲,"我帳前牽馬的都比這廝壯實!"
吏部侍郎長女耀華興正在給弟弟紅鏡廣剝荔枝,聞言突然捏爆了果肉。粉紅色汁液順著她染著鳳仙花的手指滴落:"我操,官武?"她猛地轉向聲源處,"那個瘦子能徒手撕開犀牛皮!去年秋獵他單手按住發狂的熊羆——你們看他的鎖骨!"
眾人這才注意到,關武裸露的脖頸與鎖骨連接處,密布著蛛網狀的銀色疤痕。每當他呼吸時,那些傷疤就會像活物般在皮膚下遊動。
"本場規則——"紅鏡武的聲音突然被破空聲打斷。關武原地消失,下一秒竟出現在方才嗤笑的西域壯漢麵前。沒人看清動作,隻聽"哢嚓"脆響,壯漢的鑲金腰帶已斷成兩截,褲袍嘩啦滑落。關武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摩擦:"現在,我夠資格了嗎?"
裁判席上的紅鏡廣突然劇烈咳嗽,輪椅都在發顫。他哥哥立刻會意,高聲宣布:"隻要能接關將軍三招不倒地,賞西域進貢的夜明犀角一對!"
運費業正偷喝田訓的雨前龍井,聞言噴了前排的趙柳滿後背。"夜明犀角?"他眼睛發直,"那不是能解百毒的..."話未說完就被寒春用匕首柄敲了天靈蓋:"蠢貨,重點是誰敢上場?"
場邊突然傳來衣袂破風聲。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鷂子般翻上擂台,腰間十二把短刀隨著動作叮當作響。"漠北刀客領教!"他沙啞的嗓音像是吞過炭火,"不過某家不要犀角,隻求與強者過招!"
關武連抱拳禮都欠奉,直接伸出三根手指。刀客暴起發難,十二把短刀化作銀色旋風。第一刀斬向咽喉時,關武隻是微微側頭,刀鋒擦著他突起的喉結劃過,在舊傷疤上又添一道紅痕。
"一招。"關武說話時,第二把刀已刺向他心窩。這次他竟不閃不避,刀尖刺入青灰勁裝的瞬間,持刀的手腕突然被鐵鉗般扣住。眾人隻聽"咯嘣"一聲,刀客的腕骨已呈詭異角度彎曲。
刀客悶哼著甩出剩餘十刀,這次關武終於動了。他瘦削的身軀突然膨脹——不是肌肉鼓起,而是所有傷疤同時暴凸!那些銀線般的舊傷此刻變成猙獰的鎧甲,第十把刀紮在他鎖骨上竟濺出火星。
"兩招。"關武說話時,右手成爪扣住刀客天靈蓋。就在他要施力時,看台上突然飛來一粒荔枝核,精準打在關武肘關節麻筋上。趁他動作微滯,刀客狼狽滾下擂台,麵具都摔裂半邊。
運費業順著荔枝核軌跡回頭,看見耀華興正把第二顆荔枝喂給弟弟。輪椅上的病弱公子舔著嘴角果汁輕笑:"將軍何必與螻蟻較真?"
關武身上的傷疤漸漸平複,他彎腰撿起地上半塊麵具。青銅內側赫然刻著朝廷兵部的暗記,觀眾席頓時騷動起來。紅鏡武適時高喊:"還有哪位勇士?"
"我來試試。"清冷女聲響起。林香解下纏在腰間的軟劍,劍身竟是用她斷弓的弓弦編織而成。她剛邁步就被葡萄氏姐妹攔住,寒春的匕首橫在她頸前:"你的手傷未愈。"
關武突然將青銅麵具擲回裁判席,正好插在紅鏡武的王座扶手上。"今日到此為止。"他轉身時青灰衣擺掃過擂台,露出後腰處若隱若現的黑龍刺青——那是先帝親賜的死士標記。
"沒意思。"運費業啃完最後一隻鵝腿,突然發現食盒夾層有張新字條。展開隻見田訓筆跡:"關武乃聖上暗棋,專為釣出漠北細作。燒鵝裡有解藥,速給紅鏡廣。"
他偷瞄裁判席,輪椅上的病弱公子正用絹帕捂著嘴,指縫間滲出黑血。再回頭,田訓已不在原位,隻有那柄題著"開眼"的折扇靜靜躺在空座上。
刺客演淩蹲在演武場西側排水渠的陰影裡,左眼的淤青在昏暗光線下呈現出紫黑色。他舔了舔開裂的嘴角,血腥味刺激著神經——這是今早被那個皇宮侍衛揍的"紀念品"。透過石縫望去,十萬觀眾席上人頭攢動,鎏金擂台四周的火把將場地照得亮如白晝。
"這次得學聰明點..."他摸出塊銅鏡碎片,借著反光觀察看台。葡萄氏姐妹正在貴賓席品嘗冰鎮荔枝,寒春的匕首在指尖旋轉出冷光;趙柳抱著劍假寐,但右手始終按在劍鞘三寸處;最危險的田訓搖著折扇,時不時往他藏身的方向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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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淩從懷中掏出張皺巴巴的羊皮紙,上麵歪歪扭扭畫著演武場布局。他用炭筆在西南角畫了個圈:"守衛換崗間隙三分鐘..."又指向東南角:"廚房送餐通道無人把守..."突然筆尖頓住——圖紙背麵不知何時多了行朱砂小字:"刺客先生,排水渠有蛇"。
幾乎同時,他腳踝傳來冰涼觸感。低頭看見三條金環蛇正順著皮靴往上爬,三角腦袋離他裸露的手腕僅半尺。演淩的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卻不敢稍動——這種蛇的毒液能讓人三十秒內全身麻痹。
"彆動。"沙啞女聲在頭頂響起。戴著麵紗的侍女從渠口垂下麻繩,繩頭係著個藥草包。演淩認出這是紅鏡氏的朋友——那個患無痛症的女人居然派人救他?藥草散發的氣味讓毒蛇迅速退去,朋友卻已不見蹤影,隻在青苔上留下個濕漉漉的"廚"字。
演淩捏碎藥草包,發現裡麵裹著半塊青銅令牌。這是廚房采辦的通行令!他猛地想起剛才圖紙上的送餐通道,一個瘋狂計劃逐漸成形——如果能混進送往裁判席的食盒......
"肅靜!"紅鏡武的吼聲震得瓦片簌簌作響。銀發巨人站在裁判席邊緣,兩米高的身軀在火把映照下投出猙獰黑影。"我偉大的先知宣布——"他故意拖長的尾音讓全場屏息,"下場比賽的獵物是......"
運費業突然打翻蜜餞盤子,清脆的碎裂聲打斷宣告。田訓的折扇"啪"地合攏,眯眼看向騷動源頭——三個侍從正追著隻油光水滑的燒鵝,那畜生撲棱著翅膀直衝裁判席。紅鏡廣的輪椅被撞得轉了三圈,少年卻咯咯笑起來:"哥哥,時辰到了。"
演淩趁機翻進廚房通道。蒸騰的熱氣中,二十個鎏金食盒正等待裝盤。他快速揭開最靠近門口的盒子——裡麵躺著張字條:"申時三刻,西北角"。突然背後傳來腳步聲,演淩閃電般鑽入空水缸,透過縫隙看見幾個蒙麵人正往食盒夾層塞入黑丸。
"不是朝廷的人..."演淩瞳孔收縮。那些人身手矯健,但腰間露出的彎刀分明是漠北製式。領頭的突然扯下麵巾,赫然是早前被關武折斷手腕的刀客!演淩的匕首已滑到掌心,卻聽見刀客冷笑道:"先毒死紅鏡兄弟,再嫁禍給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