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悔恨尋蹤_趙聰的一生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6章 悔恨尋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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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年8月18日上午,氣溫34c,濕度48)

公元七年的記朝,如同一株被強行催發的幼苗,雖已破土七年,卻遠未紮根深厚。立國之初的喧囂與熱血,在嶺南八月酷烈的陽光下,逐漸沉澱為一種焦灼的沉悶。時值八月十八,巳時剛過,一輪白日毫無憐憫地炙烤著這片被稱為“記”的土地。氣溫穩穩攀上三十四度,濕度雖未至淋漓的百分之四十八,卻也足以讓空氣變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南方特有的、混合著泥土與水汽的沉重。

都城廣州,作為帝國的中樞,尚且能用新砌的宮牆與逐漸規整的街巷來粉飾太平。然而,遠離都城的南桂城,則更清晰地映照出這個新生王朝的真實麵貌。此地開發未久,瘴癘猶存,官道兩旁是新墾的農田與未經馴化的荒野交錯。陽光穿透蒸騰的暑氣,將遠處的山巒扭曲成晃動的虛影。城中的建築半是新材,半是舊木,裸露的土坯牆在高溫下仿佛要析出鹽晶。街市上行人與商販皆行色匆匆,或是以袖遮麵,躲避這灼人的日光,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被時局與氣候雙重擠壓出的疲憊與麻木。記朝的新律法、新秩序,在這南境邊城,似乎還不如一陣偶然掠過的涼風來得實在。整個王朝,都沉浸在這種初創期的脆弱與不安之中,如同這高溫高濕下的萬物,看似蓬勃,內裡卻蘊藏著難以言說的焦躁與乏力。三百字的篇幅,難以儘述一個王朝的全貌,但這南桂城上午的悶熱,這無處可逃的暑氣,正是記朝建國七年之際,一個微觀而真切的剪影。

自將那小小的、尚帶著一絲奶腥氣的繈褓棄於奔流不息的大河之畔,耀華興的世界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與色彩,隻餘下內心一片震耳欲聾的死寂。那是八月十八日正午,陽光最毒辣的時刻,她親手斬斷了與那個嬰孩的牽連。然而,物理上的分離,遠不及心靈上隨之而來的淩遲那般痛苦。

返回南桂城暫居的宅院,那高牆深院非但不能給予她絲毫庇護,反而成了囚禁她靈魂的牢籠。白日裡,友人相聚,公子田訓依舊會用他開朗的語調說著市井趣聞,試圖逗她開心;三公子運費業則專注於案幾上的點心,腮幫鼓鼓,憨態可掬;姐姐葡萄氏-寒春與林香,以及妹妹趙柳,也會與她談論女紅或城中閒事。耀華興努力維持著吏部侍郎千金應有的儀態,嘴角勉強上揚,應對如流,仿佛那個棄嬰的午後從未存在。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切都是浮於表麵的薄冰,冰層之下,是洶湧翻滾的愧疚與自我詰問。

一旦獨處,尤其是夜深人靜之時,那刻意構建的平靜便徹底崩塌。黑暗放大了所有細微的聲音,而最響亮的,莫過於她內心永無休止的審判。起初,她試圖用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來安撫自己:“那孩子或許會被路過的善心人收留。”“放在河邊,總比留在身邊陷入未知的危險要好。”然而,這些念頭剛一冒頭,便被更尖銳、更殘酷的潛意識毫不留情地擊碎。

“路過的人?在那等荒僻的河段,何時才會有人恰好經過?你這不是給予生機,你是在賭一個渺茫的概率!你用那孩子的性命去賭!”這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直刺心扉。

“即便,即便真有萬一,有人發現了她,那人就一定會收留嗎?一個來路不明的嬰兒,是累贅,是麻煩!世人皆如你這般……天真麼?”“善良”二字,她已無顏再用在自己身上。

“好,就算……就算被人收留了,他們能如親生骨肉般待她嗎?會給她溫飽,教她道理,護她周全嗎?還是會將她視作奴婢,任意打罵,甚至……再度拋棄?”想象的畫麵一幕比一幕淒慘,如同無數根細密的鋼針,從四麵八方紮入她的心臟,不致命,卻帶來持續不斷的、鑽心的疼痛。那種痛,並非劇烈的撕裂,而是緩慢的、持續的侵蝕,讓她在榻上輾轉反側,綿綿無眠,或者即便勉強入睡,也會在噩夢中驚悸而醒,冷汗涔涔。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八月十九日,天氣依舊悶熱,但她感覺自己的血液是涼的。友人察覺她的憔悴,關切詢問,她隻推說是天氣炎熱,暑氣纏身。田訓打趣她是否思念廣州城的繁華,她也隻能報以苦澀的沉默。她看著窗外南桂城熟悉的景致,卻覺得一切都隔了一層無法穿透的毛玻璃。

到了八月二十日,氣溫似乎略有回落,降至二十九度,濕度也降到了百分之四十,微風帶來一絲久違的乾爽。但這外在環境的些微好轉,並未緩解她內心的風暴,反而像是一種諷刺,襯托出她內心無法排解的焦灼。就在這一天上午,望著窗外變得稍顯清澈的天空,耀華興感到那持續了兩日兩夜的萬針穿心之痛,終於凝聚成了一種近乎絕望的衝動。所有的借口都已蒼白,所有的僥幸都已破滅。她無法再忍受這種靈魂的鞭笞。

“找回她。”一個清晰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壓過了所有嘈雜的自責與詰問。“必須找回她!”無論希望多麼渺茫,無論要麵對怎樣的後果,她必須去嘗試。這個決定,並非源於理性的權衡,而是被內心洶湧的愧疚浪潮推湧而至的唯一彼岸。她猛地從坐榻上起身,眼神中首次燃起一絲決絕的光芒,儘管這光芒背後,是深不見底的恐懼與自我懷疑。她要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哪怕隻看一眼,知道她安好。這個念頭一旦生成,便如同野火般燎原,再也無法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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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心既下,耀華興立刻行動起來。她不敢大張旗鼓,隻能憑借記憶,再次悄然前往那條大河邊。她尋遍了那日棄嬰地點的上下遊數裡,河岸邊的每一處草叢、每一塊礁石後都不放過,目光銳利得仿佛要穿透奔騰的河水。她向偶爾遇到的漁夫、樵夫描述,自然是編造了走失的借口,詢問是否見過一個包裹在藍色碎花繈褓中的女嬰。得到的回應,要麼是茫然的搖頭,要麼是同情的歎息,以及“這般幼小的孩子,若無人及時救起,在這大河之中恐怕……”未儘之語後那無奈的沉默。

每一次失望的回應,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她已然脆弱不堪的心防上。希望如同陽光下的泡沫,接連破滅。不過一兩日的間隔,那孩子竟如同被河水徹底吞噬,又或是被這茫茫人海瞬間淹沒,沒有留下任何蹤跡可尋。

現實冰冷的觸感,終於徹底擊碎了想象中最後一絲僥幸的溫暖。耀華興頹然返回城中,把自己關在房裡,心頭那股異常的焦慮如同野火般蔓延,燒儘了所有的鎮定與偽裝。她坐立難安,腦海裡不受控製地翻騰起各種“如果”和“本該”。

“我本該……我本該把她放在城外的森林邊緣!那樣至少野獸……不,至少她不會被河水立刻卷走!我可以躲在遠處看著,若是無人拾取,我還可以……我還可以悄悄把她帶回來!”這個念頭讓她痛苦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為何當時就選了最決絕、最無法回頭的一條河?

“或者……或者我一開始就不該聽信那些模糊的威脅!不該因為恐懼就做出如此狠心的決定!我本該更強硬一些,更聰明一些,想辦法把她偷偷養在身邊,總能找到出路的……”自責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將她徹底淹沒。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在那關鍵時刻,為何沒有多一絲勇氣,多一分考量。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嬰兒柔軟的小臉,那嚶嚀的哭聲此刻仿佛就在耳畔,比那日清晰千百倍,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切割著她的神經。“她會不會冷?會不會餓?會不會在哭泣,而沒有人抱她?”這些想象出來的畫麵讓她幾欲窒息。

朋友們的邀約,她一概推拒。田訓在門外高聲說著新聽來的笑話,運費業嚷嚷著發現了一家極美味的食肆,葡萄氏姐妹和趙柳也送來精致的點心……所有這些往日的溫暖與歡愉,此刻都變成了無法承受的負擔。她的世界已經縮小到隻剩下無儘的悔恨與尋找失敗的絕望。一切都晚了,這個認知像一塊巨大的寒冰,凍結了她所有的希望。她終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那個輕率的放棄,可能永遠地切斷了一個弱小生命的未來,也在自己的靈魂上,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磨滅的、帶著罪責的印記。晚矣,晚矣!這遲來的醒悟,代價何其慘重。

與此同時,在南桂城另一處隱秘的居所內,氣氛同樣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刺客演淩風塵仆仆地從外歸來,連日追尋一無所獲,使得他眉宇間積壓著濃重的疲憊與陰鬱。他的夫人冰齊雙,原本姣好的麵容因連日的擔憂與等待而顯得憔悴不堪,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鐵,冰冷而銳利。

見演淩獨自一人空手而歸,冰齊雙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熄滅。她猛地從座椅上站起,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聲音卻異常冰冷,字字如釘,砸在演淩的心上:“演淩!”她甚至省去了往日裡或許會有的稱呼,“我再說最後一次,你若不找到我的兒子,你就彆想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話語中的決絕,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那不是商量,而是最後通牒。骨肉連心,她無法忍受孩子下落不明帶來的噬心之痛,而作為父親,演淩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

演淩看著妻子因絕望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心中湧起巨大的委屈與無力。他並非沒有儘力,線索渺茫,對手狡猾,他已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關係,像梳子一樣梳理了南桂城及其周邊區域,卻始終如同在迷霧中行走,找不到方向。他想解釋,想訴說自己的辛苦,但在妻子那如同寒潭般的目光注視下,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頭,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那委屈隻能咽回肚裡,轉化為更深的焦慮與自責。

沉默地再次轉身出門,演淩如同無頭蒼蠅,在南桂城的大街小巷中漫無目的地穿梭。他檢查過往的行人,窺探可能的藏匿點,甚至再次冒險去了一些官府登記在冊的民間收容處,依舊一無所獲。心力交瘁之際,他頹然地在一個街角的茶攤坐下,目光茫然地掃過周圍。

就在這時,旁邊一位客人起身離開,遺落了一張皺巴巴的、似乎是用來包裹雜物的舊報紙。演淩本無意理會,但一陣風吹過,將報紙吹到了他的腳邊。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目光卻猛地被其中一小塊區域吸引住了。那是一則數日前的市井短聞,篇幅不大,卻像一道閃電劈入了他的腦海!

報道模糊地提及,有人曾目睹吏部侍郎之女耀華興,在某日於城外河畔行為異常,懷中似乎曾抱有嬰兒狀物品,但離去時卻未見……報道寫得隱晦,並未直接指控,但在演淩此刻的眼中,這無疑是唯一的、指向明確的線索!

一股無法抑製的怒火“騰”地一下從他心底竄起,瞬間燒遍全身,將所有的委屈、疲憊、焦慮都燒成了灰燼!原來如此!原來是這個官家小姐!是她抱走了自己的孩子!那麼孩子的失蹤,必然與她脫不了乾係!他甚至不敢去細想孩子現在可能的處境,那種可能性帶來的恐懼足以讓他瘋狂。

演淩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張舊報紙在他手中被捏得扭曲變形。他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一股滔天的殺意取代了之前的迷茫與無力。“耀華興……”他咬牙切齒地低吼出這個名字,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無論你對我的兒子做了什麼,我演淩在此對天立誓,必要你血債血償!”尋找兒子的方向,瞬間扭曲成了為子複仇的熊熊烈焰。他猛地起身,不再猶豫,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帶著新生的、卻是毀滅性的目標,直奔他認為的仇人而去。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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