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朝秋晨公元7年8月30日清晨,晴朗,氣溫20c,濕度50)
公元七年八月三十日的清晨,記朝的天空如同被清水洗滌過的藍寶石,清澈而高遠。秋意漸濃,氣溫降至二十度,濕度保持在百分之五十,乾爽的晨風帶著落葉和成熟漿果的微甜氣息,輕輕拂過大地。都城廣州在晨光中蘇醒,市井的喧囂漸起,開始了新一日的繁華。而在河南區湖州城,這座剛剛擺脫疫病陰影的城池,也在這清冷的秋晨中緩緩恢複著生機,隻是那份劫後餘生的疲憊依舊刻在不少人的臉上。陽光穿透微涼的空氣,照亮了縱橫交錯的街巷,也照亮了城北一處僻靜宅院內,那即將上演的、關乎勇氣與智慧的最後交鋒。整個王朝,大部分地區都沉浸在這片秋高氣爽的寧靜與收獲的希望之中,但在湖州城這所不起眼的宅院裡,一夜的追蹤與等待,終於迎來了行動的時刻。五百字的篇幅,描繪的是記朝在一個清冷而明亮的秋日清晨,那整體複蘇與局部暗戰並存的獨特景象。
刺客演淩拖著近乎虛脫的身體,終於踉踉蹌蹌地回到了他在湖州城租住的、位於一條陋巷深處的宅院。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反手閂上了那扇略顯斑駁的木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痰音。高燒和病痛幾乎耗儘了他的體力,但成功擄回趙柳的興奮,卻如同強心劑般支撐著他。
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在院子角落、雙手依舊被反綁、嘴上勒著布條卻依舊用憤怒眼神瞪著他的趙柳,一股扭曲的成就感混雜著病態的得意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發出沙啞而斷續的笑聲:“哈……哈哈哈……咳咳……終……終於……老子終於把這大魚撈回家了!一會兒……一會兒夫人醒來看到……看到這‘戰利品’,一定……一定會誇我能乾!看誰還敢……還敢小瞧我演淩!”
他一邊咳嗽著,一邊警惕地左看看,右瞧瞧,渾濁的目光掃過寂靜的庭院。清晨的宅院一片死寂,夫人冰齊雙和兒子演驗顯然還未起身,四周也隻有偶爾的雞鳴,並無任何異常。這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他將趙柳粗暴地拖到院內一間用來堆放雜物的、低矮陰暗的小黑屋前,掏出鑰匙,費力地打開了那把鏽跡斑斑的鐵鎖。
“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小黑屋的門被推開,一股黴味和塵土味撲麵而來。演淩將趙柳猛地推了進去,然後轉身,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儘管虛弱,卻依舊努力擺出凶神惡煞的模樣,聲音嘶啞地威脅道:“你……你給我老實待在裡麵!要是敢逃跑……咳咳……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趙柳嘴上的布條被她用力扭動頭部蹭得鬆了一些,她“呸”地一聲吐出口中的布屑,儘管身處劣勢,衣衫淩亂,臉上還帶著掙紮時的汙痕,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毫無懼色地迎上演淩的目光,聲音雖然因缺氧而微喘,卻字字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呸!連我都敢綁?我看你真是活膩味了!知道我哥哥是誰嗎?你這簡直是在找死!”
演淩被她這態度激怒,下意識地揚起手,作勢要打,臉上擠出猙獰的冷笑:“嘿嘿,你這個小娘子,落到這步田地還敢嘴硬?真是不識好歹!”
“打?來來來,朝這兒打!”趙柳非但不躲,反而揚起沾著灰塵卻依舊清秀的臉龐,直接迎向他揚起的手掌,眼神中充滿了挑釁與不屑,“朝臉上打!我趙柳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你可知道,三年前,也就是公元四年的十月二十日之後,那個饑荒蔓延、餓殍遍地的冬天,再到雪花飄飛的臘月,我是怎麼跟著我哥哥趙聰,一次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次次從野狗嘴裡搶食,一步步挺過來的?!那時候的絕望和艱難,比你這點裝模作樣的小把戲,狠辣千倍萬倍!想嚇唬我?一點門都沒有!”
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匕首,剖開了過往的傷疤,也彰顯了她堅韌不屈的靈魂。看著她那毫無畏懼、甚至帶著求死般的決絕眼神,演淩揚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確實下不去這個手,並非憐香惜玉,而是理智尚存。他知道,這一巴掌下去,除了發泄怒氣,毫無益處,反而可能真的激怒對方,或者造成不必要的損傷,影響他換取賞金。
他悻悻地放下手,色厲內荏地哼了一聲,試圖用語言重新占據上風:“嗬!嘴硬是吧?彆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的手裡!我想怎麼處置你,就怎麼處置你!”
“在你手裡又怎樣?”趙柳嗤笑一聲,眼神中透出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與傲然,“我是從最底層的農民家庭出生的,能有今天,是一刀一槍、一步一個腳印自己掙出來的!三年前,父親母親活活餓死在我麵前的時候,我趙柳都沒掉一滴眼淚!跟著哥哥流浪,睡破廟,啃樹皮,與野狗爭食,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罪沒受過?就憑你,也配來威脅我?來來來,彆廢話,有本事你現在就給我一刀,來個痛快!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姓趙!”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演淩被她這番連消帶打、充滿血淚經曆的話語噎得啞口無言,內心卻劇烈地翻騰起來。他死死盯著趙柳,心裡飛快地權衡著:“殺了她?現在就把她殺了?”這個念頭剛一冒起,就被他強行摁了下去,“不行!絕對不行!殺了她,我拿什麼去淩族長安城領取賞錢?豈不是白忙活一場,還惹了一身騷?夫人那裡也無法交代,肯定會罵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長安城的懸賞官也不會認一具屍體!不行,不能殺,現在絕對不能弄死她!”
他的目光掃過那陰暗潮濕的小黑屋,一個念頭浮現:“算了,既然她嘴這麼硬,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就跟那癩蛤蟆似的,對人無害,就是膈應人……還是先關在這裡麵吧。等老子身體好點,再收拾她!”想到這裡,他不再與趙柳做無謂的口舌之爭,用力拉上小黑屋那沉重的木門,“哐當”一聲重新落鎖,將那不屈的目光和憤怒的喘息徹底隔絕在黑暗之中。他自己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想找點水喝,再想想怎麼跟夫人解釋這一夜的“收獲”以及自己這身狼狽的病容。
就在演淩宅院外不遠處,一叢茂密的、帶著晨露的灌木之後,公子田訓一行人正屏息凝神地潛伏著。他們借著地勢和植被的掩護,清晰地看到了演淩挾持趙柳進入宅院,以及之後發生的那短暫卻激烈的對峙。
性子最急的三公子運費業幾乎按捺不住,他用手肘輕輕捅了捅身邊的田訓,壓低聲音,語氣充滿了急切:“田訓!田訓!快一點,快一點啊!人都進去了,還鎖起來了!你的計劃呢?快點展示出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公子田訓的目光依舊緊緊鎖定著那座宅院,神色冷靜,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運費業稍安勿躁,聲音低沉而充滿把握:“彆著急,沉住氣。時機還未到,一會兒你們自然就知道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邊同樣焦急的耀華興和葡萄氏姐妹,開始揭曉他思慮已久的計劃核心,“你們知道,刺客演淩這個人,凶狠、偏執,但他有一個最致命的軟肋,也是他內心深處最不舍、最放不下的東西,是什麼嗎?”
眾人聞言,都露出思索的神色。田訓沒有賣關子,直接給出了答案:“就是他的兒子,演驗。他千辛萬苦,甚至不惜染上疫病也要抓人換賞金,為了什麼?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他的兒子,為了那個家。他不可能不關心演驗,更不可能對演驗的行為抱有太大的戒心。”
“演驗?”耀華興眼睛一亮,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河邊相遇的那個嬰孩,“我知道!就是那個……我們之前在河邊遇到過的嬰兒?”
“沒錯,就是他!”田訓肯定地點點頭,眼神中閃爍著智謀的光芒,“我們的機會,就在這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身上。快點,我們按計劃行動,靠近院子,注意隱蔽。”
幾人借著清晨的薄霧和院牆的陰影,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演淩的宅院。他們小心翼翼地趴在低矮的土牆頭,向內窺視。隻見院子裡,一個胖嘟嘟、看起來剛學會走路不久的小男孩,正手裡抓著一根小木棍,咿咿呀呀地在地上胡亂劃拉著,玩得不亦樂乎。正是演驗。
葡萄氏-林香看到這一幕,輕輕碰了碰身邊的耀華興,小聲說道:“華興姐姐,看你的了。”
耀華興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做出一個溫和無害的表情。她先是仔細觀察了一下院內,確認演淩不在附近,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裹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塊用油紙包著、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糖餅。她對著牆內的演驗,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糖餅,用極其輕柔、帶著誘惑力的聲音說道:“演驗,小演驗,看這裡,你想不想吃甜甜的糖餅呀?”
正在玩木棍的演驗,被那香甜的氣味和耀華興溫柔的聲音吸引,抬起頭,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牆頭。當他看到那塊金黃油亮的糖餅時,頓時咧開沒長幾顆牙的小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糖餅,咿咿呀呀地喊道:“糖……糖……俺想吃!俺想吃!”
耀華興心中暗喜,繼續用溫柔的聲音引導道:“想吃糖餅呀?那好,姐姐給你。但是呢,你要幫姐姐一個忙,好不好?”她指了指院子角落那間緊閉的小黑屋,“你去你爹爹放鑰匙的地方,找到那把鑰匙,然後把那個小黑屋的門打開,姐姐就把這塊又香又甜的糖餅全都給你吃!記住哦,是要去你爹爹刺客演淩的房間找鑰匙哦。”
年幼的演驗哪裡懂得這其中的複雜關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塊糖餅吸引了。他似懂非懂地看著耀華興,又看了看小黑屋,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應道:“嗯!嗯!嗯!”說完,他扔下手中的木棍,邁著蹣跚的小步子,晃晃悠悠地朝著主屋的方向,也就是他父親演淩所在的房間,爬了過去。
年幼的演驗憑借著對家中環境的熟悉,以及那塊糖餅帶來的巨大動力,搖搖晃晃地爬進了主屋。此刻,刺客演淩或許正在廚房費力地生火煮水,或許因疲憊和病痛靠在某個角落小憩,全然沒有察覺到,他視為心頭肉的兒子,正即將成為解救他“戰利品”的關鍵。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演驗在房間裡爬來爬去,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搜尋著。對於他來說,這或許隻是一場新奇好玩的遊戲。終於,他在一個矮凳上,或者是父親隨手丟棄的衣物旁,發現了一串冰冷的、叮當作響的鑰匙。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起了那串對他而言有些沉重的鑰匙,然後又晃晃悠悠地、堅持不懈地朝著院子角落的小黑屋爬去。
然而,對於這樣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拿起鑰匙是一回事,將鑰匙準確插入鎖孔並轉動,又是另一回事。他嘗試了幾下,那鑰匙卻總是對不準鎖眼,或者無法用力轉動。他有些著急地咿呀叫了幾聲,小臉憋得通紅。
一直緊張注視著院內情況的葡萄氏-林香,見狀心中焦急,但她知道不能出聲,也不能現身。她努力壓下心中的緊張,趴在牆頭,用極其輕微、卻又儘量清晰的口型,配合著溫柔的手勢,耐心地引導著:“演驗,好孩子,看姐姐……對,手要這樣拿……輕輕的,對準那個小洞洞……對,慢慢轉……往這邊轉……”
或許是孩子的模仿天性,或許是求糖餅的渴望太過強烈,在葡萄氏-林香無聲的、一遍又一遍的耐心引導下,演驗竟然真的逐漸掌握了要領!他的小手雖然依舊笨拙,但卻開始能夠模仿著林香的動作,一次,兩次……終於,在嘗試了數次之後,隻聽“哢噠”一聲輕響!
那扇禁錮著趙柳、象征著演淩野望的小黑屋的門鎖,被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用一把充滿誘惑的“糖餅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木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清晨的陽光瞬間湧入黑暗的小屋,照亮了裡麵趙柳驚愕而隨即轉為狂喜的臉龐!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從地上站起,儘管手腳因為被綁久了而有些麻木,但還是迅速衝了出來!
早已準備就緒的公子田訓立刻打了個手勢,耀華興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糖餅遞給了剛剛完成“壯舉”、正仰著小臉期待獎勵的演驗。演驗接過糖餅,立刻開心地啃了起來,完全不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快走!”田訓低喝一聲。
沒有任何猶豫,男性方麵的公子田訓、三公子運費業,以及女性方麵剛剛獲救的趙柳、葡萄氏-寒春、葡萄氏-林香、耀華興,幾人如同鬼魅般,迅速而無聲地翻過矮牆,沿著預先勘察好的撤退路線,向著巷子外疾步而去。他們的動作乾淨利落,配合默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有院子裡那個專心啃著糖餅、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的孩童演驗。
營救行動,在晨曦中,以這樣一種出乎意料卻又在算計之中的方式,圓滿成功。隻留下那座寂靜的宅院,一個生病的刺客,一個懵懂的嬰兒,以及一塊尚未吃完的糖餅。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
喜歡趙聰的一生請大家收藏:()趙聰的一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