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眼鏡滑到鼻尖，他看著追夢身後悄無聲息跟來的律師團隊——他們穿著熨帖的西裝，皮鞋擦得鋥亮，與這條落滿灰塵的老街格格不入。當律師遞過來的銀行資信證明上，那一長串零在陽光下閃爍時，老板的手抖得連賬本都拿不住了，書頁嘩啦嘩啦地翻，像秋天的落葉。
接下來的事情異常順利。追夢全程沒露麵，隻讓律師團隊處理，不到半天時間，十七家商鋪的產權全部過戶到他名下。當最後一份合同簽完，夕陽正把商業街的招牌染成金紅色，“誠信五金”的鐵牌在風中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響。
追夢站在街口，看著阿曉滿頭大汗地跑來，手裡還攥著剛買的冰鎮汽水——瓶身凝結的水珠滴在他洗得發白的t恤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阿大哥！都辦妥了！你猜怎麼著？那糕點鋪老板聽說你全買了，非要送你兩盒綠豆糕！”他說著，獻寶似的遞過油紙包，綠豆糕的甜香混著汗水味，竟不覺得難聞。
追夢接過綠豆糕，觸手冰涼，像極了小時候阿曉偷偷藏在褲兜裡給他留的冰棍——那時阿曉家條件稍好，能買得起五分錢一根的冰棍，總會掰一半給他，自己舔著木棍笑。他想起係統麵板裡的“資本原始積累”任務，想起在澳門賭場贏的50億，突然覺得那些數字都不如眼前兄弟臉上的汗珠實在。
“阿曉，”他忽然開口，看著街對麵正在收攤的修鞋匠，“還記得村東頭那口老井嗎？小時候你總說井水甜，長大了要打口井供全村人喝。”
阿曉愣了一下，撓撓頭，後頸被太陽曬得通紅：“記得啊，那時候傻話你也信。後來井乾了，村裡人都接了自來水，誰還想那事兒。”他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遠，驚起幾隻覓食的鴿子。
“我信。”追夢看著他，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袖口上，“這條商業街，以後就叫‘阿曉街’吧。”
阿曉的眼睛“唰”地紅了，他想反駁，嘴唇動了動，卻被追夢按住肩膀。夕陽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重疊在一起，一如二十多年前在田埂上放牛時，他在前頭牽著牛，追夢在後頭背著草筐，影子被黃昏揉成一團。
“聽我的。”追夢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後這裡，賣你最愛吃的酸豆角，賣你媳婦做的手工布鞋，再給村裡的老人開個茶館……”他頓了頓，目光投向老家的方向，父母正在院子裡曬穀，身影在夕陽下晃動，“讓鄒家老宅的人，都能挺直腰杆活著。”
阿曉抹了把臉，把眼淚憋了回去，吸了吸鼻子，聲音悶啞：“行！都聽你的！”他看著追夢，突然覺得這個兄弟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沒變的是那份刻在骨子裡的仗義，變了的是那份曾經被生活壓彎的脊梁，此刻竟挺得比商業街的旗杆還要直，直得能撐起整片天。
夜幕降臨，追夢站在商業街最高的露台上，看著阿曉挨家挨戶通知租戶“租金減半，先到先得”的忙碌身影。阿曉舉著手電筒，光柱子在商鋪間晃動，照見積塵的貨架和蛛網，也照見租戶們驚訝的臉。當“阿曉街”的新牌匾被吊車緩緩升起時，螺絲固定的聲響在夜空裡格外清晰。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鄒小小發來的視頻請求。屏幕亮起，女孩舉著砂鍋，鼻尖沾著點蔥花，身後深圳灣一號的落地窗映著璀璨的城市燈火：“阿大哥哥！你看我給你燉的湯！放了你喜歡的蓮子哦！”她身後的廚師正在收拾廚房，不鏽鋼廚具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卻不如她眼裡的笑意溫暖。
追夢看著屏幕裡的女孩，又看看腳下縣城商業街昏黃的路燈——小吃攤的油煙與阿曉身上的汗水味混在一起，竟比彆墅裡的香薰更讓人安心。禁靈陣依舊籠罩著地球，他能感覺到金丹靈力在體內沉寂如死水，但當看到阿曉舉著牌匾笑得像個孩子時，他突然明白，有些力量早已超越了靈力的範疇。
所謂道心圓滿，或許從來不是斬斷塵緣，而是像此刻這樣，用手中的財富做筆，以兄弟的情誼為墨，將那些被生活揉皺的遺憾，一筆一筆，輕輕撫平。而這條以“阿曉”命名的商業街，將是他留在塵世的，第一枚帶著體溫的印章，在禁靈陣的陰影下，倔強地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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