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蛇淪落到如今的境地,的確是咎由自取,完全就是活該,理應如此才對。
但是,理是理,情是情,道理上的確是該這樣所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情感上黃天元就能這樣接受了。
幽蛇眼下是半步玉皮境,隻要這次不死,在過一段時間,必然可以突破到玉皮境,武道極境,隻要不是潛力耗儘步入武道極境,以後大概率皆是會成為一個宗門的底蘊,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自渾天大陣變故以來,各大宗門雖有不少弟子命喪於此,可陣亡者中還從未有幽蛇這般天賦修為的。以往隕落的最多也隻是金皮境弟子,且都是些資質平平,在金皮境停滯已久的弟子,一輩子很有可能皆是止步於此了,說句難聽點的話,這種弟子的陣亡,對於一個宗門而言不過是淘汰一些老舊血液而已。
兩相對比之下,一時之間,黃天元心中更是意難平了。
然而,即便滿心不甘,黃天元卻依舊又無計可施。且先不說楚易很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師叔,換個角度,有渾天大陣作隔,他根本就影響不到陣中之人。
否則,早在幽蛇打算向霍明示好、準備打楚易小報告時,黃天元就已經出手製止了,又怎會落得今天這般局麵?
黃天元在心中暗罵幾聲,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握緊拳頭,眼睜睜看著事態繼續發展。
陣法之內,楚易手中的刀鋒正離幽蛇越來越近。
朝著霍明與楚易的戰場這邊靠過來的幽篁,有本隻是打算看熱鬨的幽篁頓時便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知道幽蛇為何會出現在楚易的對立麵,但作為黃泉穀眾人在此處的領頭人,幽篁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師弟命喪當場?
“刀下留人!”
千鈞一發之際,匆匆趕來的幽篁,眼看著想要出手替幽蛇擋下楚易的這一刀已經來不及了,連忙大聲疾呼,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焦急與懇求,隻盼楚易能念及此前並肩作戰的情分,網開一麵,留下幽蛇一條性命。
隻可惜,楚易與幽篁之間並沒有深厚的情誼,自然也不會為了她的麵子而手下留情。
之前楚易饒幽篁一命,已然算是仁至義儘,而眼前的幽蛇,心懷不軌,妄圖暗中加害自己,沒有聖母心,楚易自然可不會有絲毫的婦人之仁,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留下幽蛇這個不知何時便會給自己帶來災禍的隱患,到時候,難起的時候,他這個孤家寡人的身邊可沒有人能夠幫忙喊“刀下留人”,楚易不想遭難,所以隻能請幽蛇去赴死了。
“死!”
冷聲一喝,手起刀落,乾淨利落。
刀光閃過,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幽蛇的頭顱被猛地劈飛,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砍頭的劇痛,讓幽蛇瞬間從霍明的控製中掙脫出來。然而,一切都已太遲,除了刑天之外,又有誰能在腦袋被砍下後還能存活的?
清醒過來的幽蛇,眼中透著幾分懵懂與茫然,完全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正漸漸脫離身體,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四肢沒了知覺,而視線則是在不斷下移。
“到底……怎麼了?”
此刻的幽蛇隻感覺自己的腦袋極度昏沉,思維的轉動似乎被無限的放慢了,意識還停留在給霍明打完小報告之後,那時他被一團緋紅色的迷霧籠罩,隨後仿佛進入了一個古老的戰場,自己成了潛伏者,正悄悄靠近一頭妖魔。
可眨眼間,妖魔不見了,他的眼前隻剩下了楚易那還滴著血的刀鋒。
直到視線天旋地轉,看到自己那沒了頭顱的軀體轟然跪倒在地,幽蛇才終於意識到殘酷的現實。
“我好像……死了。”
幽蛇的眼神最終定格在了不甘,不甘自己還沒替代幽篁,就飲恨於此,不甘自己的野心報複尚未實現,就英年早逝。
等到幽篁滿心焦急地衝到楚易麵前之時,所能夠觸碰到的,隻剩下了幽蛇的屍體。
沒有任何的嫌棄之色,跪坐在血泊中,幽篁便將幽蛇的屍體緊緊抱在懷中,任由鮮血染紅自己的衣衫,感受著那漸漸消散的餘溫,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地下落,從她的兩頰滑落,滴落在幽蛇的屍體上。
“不!”
幽篁雙眼通紅,仰天怒吼,滿臉悲戚,那痛苦的神情絕非作假,在場之人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所流露出來的情感絕對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的同門情誼的範圍。
實際上,外人並不知曉,幽蛇與幽篁的關係,就如同金刀門的江玉餌和江千川一般,是至親之人。幽篁是姐姐,幽蛇是弟弟。
幽篁本出生於家境殷實的商賈之家,父慈母愛,有個弟弟,還有一門娃娃親,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幽篁便會這樣長大下去,結婚生子。
然而,一切在幽篁八歲那年就都變了。
伴隨一場突如其來的妖禍,那原本幸福美滿的家頓時便之力破碎了起來。在父母不幸喪生,姐弟二人隻能四處逃難。
途中,為了保護年幼的幽蛇,幽篁毅然挺身而出,獨自引開妖魔。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恰好有黃泉穀的弟子執行任務路過,將她救下。當幽篁想要回頭尋找弟弟時,幽蛇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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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逃的幽篁跟隨那名黃泉穀弟子回到了黃泉穀,因為是在一片竹林中被救,那名弟子便為她取了“幽篁”這個名字,希她能夠告彆過去,走向新生。
隨後,又因幽篁的天賦極佳,很快在黃泉穀中嶄露頭角,而得到了黃天元的看重,成為了黃泉穀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數年過去,幽篁逐漸適應了新的生活,過去的傷痛也在歲月中慢慢淡化。直到有一天,一名外出執行任務歸來的弟子帶回了一個男孩……
雖然已過去數年,但看到那個渾身補丁的男孩,幽篁還是一眼便認出,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幽蛇當初與她分開時年紀尚小,對過去的記憶一片空白,自然不認得幽篁這個姐姐。而幽篁在經曆了最初的驚喜之後,卻又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不知該如何向幽蛇道出真相,每一次站在幽蛇麵前想要與幽篁相認之時,卻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再後來,幽蛇將幽篁視為追趕的目標,拚了命地修煉,實力突飛猛進。幽篁原本打算坦白的心思,也在看到幽蛇如此努力後逐漸淡去,但是還是會默默關注著自己的這個弟弟,暗中激勵著他,期待著合適的時機。
幽篁本想著,等兩人都突破到八品,便將一切和盤托出。可命運弄人,幽蛇竟命喪於此,如今她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