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殘陽西斜,鳥雀尚未歸巢,屋裡卻已光線暗淡。
這個時代的建築,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窮閻漏屋,通風采光都是一個大問題。
一方麵受限材料,另一方麵也和觀念習俗有莫大關係。
李大狗視線掃過周圍,儘管半明半暗,以他的視力也能看得清楚。
門裡門外雖已打掃乾淨,卻難掩貧困之家的破舊蕭條,一廳四方的布局,屋簷低矮,門戶狹小,無從裝飾的牆壁,不論內外都沒能刷上石灰,隻塗了一層細碎泥土,而今也已脫落不少。
就連地麵也多有坑窪不平處,想必是雨天漏水,踩踏清掃所致。
更彆說桌椅老舊,碗碟有缺,四人身上的老舊衣服,也多有補丁破損。
雖說這年代的布料大多顏色暗淡,質量堪憂,隻是對比其他村民,李大狗一家,也是家境末等的貧寒狀況。
倘若自己沒有回來,他們又將如何?
李大狗抬頭望天,想起了自己的爸媽……?
“哥…,你在看什麼呢?”
少女的發問,打斷了他的思緒,李大狗收拾心情,回過頭對她一笑,“我在想天色快要黑了,今天的晚飯倒是省了,不知你半夜會不會餓?”
名叫李小妹的少女,略有羞赧的展顏笑道“剛剛吃的太多,哪還要什麼晚飯,以前中午都是不吃飯的,你瞧外麵,大家的煙囪都不冒煙。”
李大狗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果然沒有一家燒火做飯的,說起來這年代的人,就連洗澡也是隔三差五才有一回,似這種半冷不熱的天氣,大多用冷水洗洗腳,就能睡下。
見他沒有說話,李小妹早已不再生分,又道“不過爹光顧著喝酒,都沒吃什麼東西,娘有留下飯菜,等爹醒來。”
“嗯,趕明兒我帶你去鎮上,多買一些東西回來。”李大狗回於溫柔目光,對這位個子瘦小的姑娘,莫名心疼。
少女雙眼睜得滾圓,因為消瘦本就不小的眼睛,越發大了,訝然說道“你今天買了這麼多東西,家裡什麼都不缺了,哪能再花錢呀,娘要罵你了。”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竟是責怪,這種過分懂事的表現,讓李大狗心中大歎,或許應該向盧紹義說明一下,鐵牌捕頭的月錢雖然不多,也要讓官府發到家裡才對。
李父若能每月前往衙門,領取一份銅錢米糧,非但有益家庭經濟,也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
隻是,不論是找郭、梁二人撐場,還是長期吃空餉,都是以前作為屁民的自己,極其厭惡的事情,而今為了這個脆弱的家庭,卻不得已而為之,實在唏噓又諷刺。
丟棄這些念頭,李大狗無奈笑道“缺的,缺的,無論是頭頂瓦片,還是腳下地板,都要修補一番,不過這些事情都要爹娘一點一滴慢慢做來。
就不去說它了,隻說今日,我就忘了買些糕點蜜餞回來,所以今晚你就認真想一想,要買什麼東西才好,往後每月大哥都有月錢,這點花銷我還是有的。”
少女隱晦得吸了一下嘴角,雙眼一轉,勸道“還是不用買了吧,東西今天吃完明天就沒了,大哥已經二十,再有幾個月過年就要二十一了,剛剛三嬸還在念叨,說要給你說一門殷實人家的媳婦。
我們要慢慢攢錢,以後粉刷牆壁,置辦新床新櫃都要花銷,不能亂用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不該這麼個早法,十二三歲的年紀,就會為家裡做長遠考慮,往昔的日子裡,該是藏著多少期許和委屈?
李大狗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雜亂中有些微黃的頭發,用一根黑細麻繩紮成一個發包,上麵還插有一根自製的棗木簪子。
簪子削得隨意,隻是刮去了粗糙外皮,上麵還有不少凹凸不平處,一眼便知,是少女自己做的,年小力微,又沒有趁手刀具,才會做的這般粗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