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細雨中,四馬兩騎徐行官道。
自然是李大狗和朱權兩人。
自初六那天,被吳承道嘲笑一番之後,丟了好大臉麵的李大狗,隻能負氣而走。
在巡捕房蓋好封泥,將信交給了趙捕頭,便帶上朱權往北出發。
大概是此前下了一天雨的緣故,最初兩天倒還日和風清,他們抓緊時間趕路,走過了上邽、下邽、渠塘三縣。
初九傍晚又開始下起了細雨,兩人隻好使了一些銅錢,在道旁村裡借宿一晚,今日一早放晴再度出發。
本以為傍晚之前,能在邽陽府裡過夜,不成想,天公不作美,未時過後,細雨再來。
此時已是下午三點,時間雖早,兩人卻難以預測,是否能在天黑之前趕到邽陽府了。
皆因這個時代行路艱難,哪怕人馬皆披雨具,在這時節趕路,也不是件好受的事。
涼風細雨,已經下了大半個時辰,蓑衣雖能擋水,沉重不說,時間久了雨水也會慢慢滲透進來。
在這深秋漸涼的天氣裡,一個不好就要生病。
李大狗自然不甚在意,朱權卻是一個普通人,萬一感冒發燒,又沒有抗生素之類的特效藥,丟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前麵長亭雖已再望,兩人也隻能由著馬匹緩緩前進,路濕土滑,失了馬蹄可不是開玩笑的。
半刻鐘後,兩人入得亭內,大概是因為此地距離府城不過三十多裡,不時有達官貴人路過,乃至暮春之時,也算個踏青郊遊的好去處,所以長亭維護的還算不錯。
門窗屋頂皆是完好,柴草石凳一應俱全,甚至東麵屋簷之下,還有一個黃泥壘成的簡易灶台。
隻是李大狗和朱權兩個單身狗,哪怕帶有鍋米清水,尚有乾糧的情況下,也不會去生火做飯。
昨夜雨水下得勤快,道路泥濘,少有行人商販往來州府,見長亭無人,兩人就將馬匹牽入亭內。
除去雨具解下包袱,第一時間就要為馬擦乾身體,至於是否生火,倒是可以等上一等。
若是很快雨停,不妨繼續趕路,三十裡的路程,哪怕走得慢些,也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府城。
好在兩人對於露宿荒野,早有預料,也沒什麼急迫心情。
道路再長,隻要目標明確,一步步走下去,總會有抵達的一天。
李大狗反思之前的事情過後,怒氣早消。
朱權經曆了幾天患得患失的等待,和出發時的最初激動,也在馬背的顛簸之下,平複了心情。
故此,拴馬喂草之後,朱權與李大狗,饒有心情的聊起了天。
大多的時間都是李大狗在說,朱權在聽。
說的是此前麻葉城的那場紛爭,隻不過換了一個全局俯視的視角,從盧紹義交給自己的信件裡,六扇門整理的報告,加上自己的經曆細細道來。
雖然還是無法詳儘,不過對朱權乃至李大狗來說,還是有所裨益。
此去陽山,有萬裡之遙,按照一天行路八十裡算,加上雨雪天氣,少說耗時六七個月。
為增廣見識,將此前的舊事再說一遍,也好讓朱權對於這個江湖有更多的認識,出門在外,也能少些是非。
正說到趙家聯合王閔與王哲,創造機會,讓武學駁雜的王閔,刺殺盧珍嫁禍給了紀儻,其後三方協力將紀儻圍殺……
長亭之外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兩人看去,隻見一個身量挺拔的中年漢子,駕馭一輛朱漆華蓋的雙馬大車,從邽陽府方向冒雨行來。
兩人也沒在意,隻當是富貴人家南下路過,卻不料這輛華蓋大車,徑直來到長亭之外。
中年漢子一拉馬韁,兩匹棗紅大馬齊齊止步,大車微微一震,停得穩穩當當。
這份手段,顯示出禦手與座駕的不凡,不說萬裡挑一,千裡挑一還是有的。
李大狗當然看得出,這位身量挺拔的黑衣漢子,有這一身不錯的武功。
要漢子跳下車轅,微微躬身,幾步來到長亭之外,立在細雨之中,對李大狗和朱權拱手說道
“兩位少俠,天雨路滑,邽陽府趙氏恐兩位行路不便,特遣在下送來車馬,希望能有助益之處。”
朱權目光詫異,望了一眼外麵馬車,看向李大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李大狗目光微眯,一時也不知道趙雋此行所為何事,於是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對方低垂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