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低垂,秋風瑟瑟。
一輛華蓋大車,由兩匹棗紅色高頭大馬牽引著,行於官道之上。
身著一襲棉布衣裳的李大狗,一手端著手劄,一手持握馬鞭,熟練的趕著馬車,身旁是觀望雲天,想著還要多久就會下雨的朱權。
馬車身後還拴著一黑一黃兩匹好馬,馬鞍雨披之下,是幾捆尚有青色的苜蓿。
車輪沿著兩條寸許深的車轍,晃晃悠悠,李大狗右手偶爾揚起,輕抖鞭梢,每當這個時候,左邊那匹棗紅大馬,都會發出不屑的響鼻聲,好似對他的鞭策不甚滿意,腳步也是不緊不慢。
李大狗也不以為意,甚至饒有興趣地甩著鞭花,目光從手劄之上收回,嘴角含笑、雙目眺望官道兩邊的風景和道路前後的旅人。
今日已是九月十五,秋意正濃。
往日裡如傘如蓋的高大喬木,已經滿樹枯黃,凋零過半,唯有那不起眼的鬆柏香樟,雖是日日落葉,此刻卻還綠意猶然。
路邊的行人,無論是趕車的還是挑擔的,都已穿上了及膝外衣,區彆隻在於挑擔之人的褐色麻衣肩部,通常都會多縫一塊厚布,這樣一來衣裳也能穿得久些。
這個年代道路不靖,車馬難行,除非必要,很少有人踏出自己的家鄉,遠行趕路本來就是一件苦差事。
朱權見他沒再看書,轉頭問道“李大哥,要不你休息一下,或者在車廂裡坐一會,看看書,我來駕車?”
“不用,不用,這兩匹健馬訓練有素,隻需在有岔路的時候,把控一下方向,基本上就可以信馬由韁,也不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倒是官道不太平整,一路顛簸比較累人,我倆少出遠門,你又沒有學過武藝,還是我來趕車好些。”
李大狗左手持握手劄,小幅度的擺了擺,這本源自趙世海和趙行遠的武學手記,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了,早已明了,通往武學先天的路上,沒有什麼捷徑可言。
趙行遠作為長空劍法的創立者,驚才絕豔自不消說,二十多歲遊曆江湖,已是名聲大噪,某一日間,創作劍法之時,靈光乍現,抽劍起舞,收劍之時,已然躋身當時江湖最年輕的先天高手。
這般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突破,得益於趙行遠在武學之上的天賦,這是學武不過三月的李大狗,難以望其項背的事情。
想學也學不來。
而趙家最近的先天高手,三十多年前辭世的趙世海,年少之時,數十年遊曆南北,會遍襄薛兩國高手,在四十五歲那年,與好友談武論道之後,成就的先天之境。
趙行遠這種武學天才姑且不論,趙世海卻在手劄上明確寫出,一百零八式長空劍法,雖然在後天之時悉心鑽研也能練習。
最後的三十六式,卻隻有在先天之境,才能發揮出全部威力,趙家子弟在學習劍法之時,當切忌急躁,要耐得住性子,仔細揣摩,勤加練習自家劍法,彆家劍法可看、可練、可學,不可深研。
要在積累之中見成效,於常習之間得真性,有朝一日揮出超越自己境界的一劍,便是成就先天之時。
屆時繁複龐博的長空劍法,就不再是窮儘心計,也難以明了的製約,而是信手拈來,揮灑自如,便有無窮無儘的招式,無論對手是用刀還是用劍,揮掌還是使拳,都有相應招式對敵。
這當然不是李大狗在倉促之間,就能滿足的條件,長空劍法講究個由繁入簡再至化境,先難而易而後又難,沒有足夠的時間打磨,是揮不出突破自身極限的一劍。
是以李大狗的武功,看似離先天之境不遠,以趙世海的說法來看,也遠不是三兩個月,甚至三兩年內,就可以突破的。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的趙雋,說他武功已然屬於先天之下第一檔,李大狗也沒有絲毫高興的緣故。
實在是學武時間有限,無論是武學見識,還是交手經驗,都遠遠不足。
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在使用係統升級武功之時,能在腦海之中觀摩當前武學境界,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
這相當於在他腦海之中,複刻了一位宗師人物,一次武技演練的完美展現,雖然隻能觀摩,沒有詳解,也是彌足珍貴的。
李大狗輕輕揮動馬鞭,將手劄放至旁邊,此物對他的最大作用,便是長空劍法最後三十六式的各種解析,可以映照係統灌輸給自己的那些映像。
偶有所得,腦海便能回放相關招式,隻是不斷變化的動態劍法,落在筆墨文字上,實在難以述作十分之一的精要內容,沒有著書之人的親自教導,又是書麵文言,以李大狗的文化素養和武學積累,也很難觸動這種靈光。
手指在硬木車轅上,無意識的輕輕叩動,李大狗仔細思量自身條件的優劣,想要在踏出襄國地界之前,步入先天,無過於兩種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