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山各峰的內務樓,雖然在建築風格有些不同,但出於對門派低階弟子的照顧,和實際情況的考慮,大多都會選擇建在山腳位置。
一來,門派的藥田水產,地火丹室之類,需要很多人手處理雜事的場地,通常不在山上。。
二來,一些修為尚淺的低階弟子,也大多住在附近,任務的領取和交付,自然方便許多。
外務樓則不然,涉及門派對外的事務,多少伴隨著危險,所以建設的位置就隨意許多,正陽峰的外務樓,就設在山腰位置,前段時間就由鹿蜀帶著路不平往來上下。
不過因為實力有限,他隻進去看了一圈,大致熟悉相應的流程,就沒有再過多關注。
一共三層的外務樓裡,門派發布的任務都會經過認真評估,按照危險程度的不同,發布在相應的樓層。
沒有足夠的修為,想要接到超出自己能力的任務,通常也會被勸阻,隻是這種勸阻也不絕對,頭鐵非要去做也沒法阻攔,畢竟還存在先斬後奏,把任務完成,再過來領取提交的情況。
是以,從內務樓出來,三人談話之中,胯下鹿蜀已經繞過了半座大山,遠遠看到前麵的一處山坳平原,出現了一片如火如丹的鮮紅楓海。
此地正是路不平的住處,名喚丹楓林海,又因此地陣法的緣故,氣候保持不變,常年如秋,金風送爽,故又喚作秋風原。
踏空而過的鹿蜀,掠過赤紅如火的丹楓林海,身後那條長長的丹霞尾跡,散落在楓葉之中,金風吹過,好似一道靈動跳躍的火焰。
秋風帶著涼意,伴隨飄落的楓葉,掠過李大狗雜亂的發梢,撲進他敞開的胸懷,一時間隻覺神清氣爽、心意逍遙,天地無限再也沒有一件可記掛煩憂之事。
入眼處,紅楓白雲,飛鳥秋蟬,皆是可親可愛,鼻觸間,林木清香,泥土芬芳亦都沁人心脾。
林深育碧水,銀魚亂跳波,白石生階草,青崖湧清泉,燦燦紅葉隨流水,粼粼波光生寒煙。
一抹綠意乍現,半壁閣樓暗隱,卻正是霧閣雲窗,風亭月戶,分明攜手同行處。
鹿蜀四蹄輕落,穩穩停在了青崖閣樓前的一個石台旁邊。
三人跳將下來,鹿蜀以頭觸碰兩下路不平的肩膀,轉身縱入空,奔雷之聲響起,幾個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雲彩之中,速度遠比攜帶三人之時,快捷數倍。
“它這是去哪了?”
李大狗目光從東麵收回,打量眼前環境。
青崖綠竹間,一座兩進三層的閣樓屹立水邊,青瓦白牆點綴著幾株綠茵花紅,月橋朱戶框取著幾許水波風月。
此情此景,清淨恰好,秀氣有餘。
此地的上一任主人,想必是一位高雅清淨的女子。
“該是去杻陽山的觀日台了,往常的日子,它有大半時間,都在那裡高臥。”
路不平舉步繞過石台,踏上月橋之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卸下肩上包裹,問道:
“這東西你還要嗎?”
李大狗摸了一下身上的羊皮襖裘,秋仇的書信與常恒、趙雋的信物都在裡麵,遂道:
“裡麵都是一些肉乾油鹽,如果這裡不缺吃的,那就沒有留下的必要。”
“那就等你們洗漱更換衣服之後,一起焚燒掉吧。”
路不平點了點頭,跨過月橋,指了指右側一個房間。
朱權和李大狗繞過流水不止的石台,早就覺得身癢難耐,自然忙不迭跟上。
踏過月橋,跨過一條青石小徑,拾階走進了一座環水涼亭,路不平將手中包裹丟在一角,回頭對朱權示意。
落在最後的朱權,對上他的目光,突然有些躊躇,兩息之後,還是有些不舍,將自己的包裹也丟在了旁邊。
落地之時,發出金屬碰撞的當啷聲響。
“哦,抱歉…我差點忘了……”
路不平歉意一笑,接著道:
“金銀在這裡也是可以用的,隻是能交換的東西有限,而且通貨膨脹的厲害。”
對上朱權詢問的目光,李大狗點了點頭,前者將懷抱的箱子放在亭內石桌,一臉羞紅的彎下腰,解開自己丟下的包裹,從裡麵取出了一個裝有金銀的錦囊,看分量應該所剩不多,大概十幾二十兩的樣子。
兩人一路行來,李大狗身上少有攜帶金錢,大部分的錢財都由朱權保管,雖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兩人好幾次錢財儘失,有李大狗在,總能很快找到足夠的銀錢。
朱權聽到金銀在這裡也能用,羞赧之心稍去,拾取之後沒有將錦囊放進懷裡,而是很細心的,放在了李大狗身前的箱子旁邊。
路不平沒有就坐,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接近申時,這個時間吃飯好像不太合適,於是征求兩人的意見,道:
“先去洗漱?還是先吃點東西?”
李大狗將朱權的動作看在眼裡,也不好說什麼,開口回道:
“先洗漱吧,之前在外麵習慣了,還不覺得怎樣,而今被這涼風一吹,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汙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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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權很認同的點了點頭,這身又臭又硬的羊皮襖子,他是一刻也不想穿了。
自從進入陽山以來,他看到的所有人,無論是男女老少,還是高矮美醜,凡有一點,便是人人衣著光鮮,乾淨整潔。
也就自己和李大哥兩人,蓬頭垢麵,身穿一件又臟又厚的皮襖,與這仙境般的場景十分不搭。
所以,儘管快兩個多時辰沒有進食,他也覺得應該洗漱為要。
“既如此,就先洗漱吧,你們的箱子裡麵,除了一枚身份令牌,還有三套換洗的衣物鞋襪,令牌暫時不用隨身攜帶,等完成基礎的文化教學之後,就可以帶上它到傳功執事那裡,領取相應的功法,屆時你們的具體信息,將會刻入其中。”
路不平的解釋,總是不厭其煩。
兩人聽得仔細,李大狗對朱權道:“小朱先去洗漱吧,我與他好久不見,先聊聊這一年發生的事情。”
朱權自然明白,自己與路不平的關係,隻是因為李大狗才能得以相識,於是很順從的答應一聲,抱著箱子去往位於右側的洗漱房間。
李大狗和路不平兩人落座,有說不儘的話題想聊,對視一眼,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路不平先開口道:“這一路走來挺不容易吧。”
李大狗深呼口氣,灑然一笑,道:
“確實不易,有三次幾乎身死。”
路不平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先天境界了吧,以你的武功帶著一人趕路,怎麼會遇到這麼危險的情況?”
“第一次是因為天災,這就先不說了。”
李大狗搖了搖頭,不想再回憶衛夫子慘死的畫麵,於是歎了口氣,接著道:
“第二次和第三次,其實都是因為同一個人的緣故。”
“那人是誰?如有必要,我這就去外務樓發布任務。”
儘管李大狗完好無損的坐在自己麵前,路不平還是禁不住感到惱火。
“不用了,那人已經被我殺了。”
說到這裡,李大狗摘下了橫刀與破傷風,將後者推到了路不平的身前,笑了笑道:
“用破傷風殺的。”
路不平左手握著劍柄,緩緩抽出了半截,劍脊之上那道珠絲般的殷紅,流光閃耀。
“給它取名叫破傷風?還真是符合你的惡趣味。”
路不平想起那天黃昏之時,西邊紅霞滿天,轉眼又消失不見,有心想詢問此劍有什麼特彆之處。
隻是這陽山之地,藏龍臥虎,神通廣大者在所多有,更因鹿蜀主動親近他的緣故,引起過門派上下的轟動。
畢竟,鹿蜀進山兩千年來,除卻掌門真君,主動親近過的餘下五人,有四人都在八百年內,修得五氣朝元之境,成為正陽門三十六陽中的佼佼者。
剩餘一位最年輕者,是三百二十年前入山的惠思萱,也是丹楓林海上一任的主人。
其在四十年前已經五氣元滿,而今正為調和五誌五相,練就神、魂、意、魄、精,做準備。
大有一舉超越前麵幾人,直追掌門真君的架勢,奈何此道關卡,遠非閉門造車就能達成。
枯坐二十多年沒有進展的她,到外務樓領了幾個任務,直奔北海玄洲去了。
留下一句‘歸期未定,此地陣法保留原樣,以待有緣之人…’便出山去了。
不想此事剛剛過去十年,便等來了路不平的到來,而以鹿蜀對待路不平的友好程度看,隻怕他的修行天賦,足以比肩掌門成輅。
那些年長輩分高的,驚訝興奮之餘,多少還能自恃身份,保持矜持的態度,隻在和路不平打交道的時候,難掩眼中的熱烈。
年輕弟子就坐不住了,以往的惠思萱,清冷淡漠,他們不敢踏足此地,鹿蜀更是常年難得一見,這種事情曆來隻在師門長輩,和門派風聞中聽過。
現在親眼目睹,誰還不想湊湊熱鬨?
萬一鹿蜀慧眼識珠,也看中了自己呢?
所以整個門派的年輕弟子,十有八九都曾來過這裡,哪怕門派長輩一再說明,鹿蜀對門下弟子的主動親近,必然是有的放矢,倘若第一次見麵不能有所表示,就不要去湊熱鬨了。
奈何話雖如此,怎架得住年輕人的心熱?
何況門派裡的一些長老執事,也希望能多發掘幾個天賦過人的弟子,有意縱容之下,這裡不說人流如織,卻也是實打實的熱鬨非凡。
如此半年,眼看都要在這裡形成一個固定的集市了,嚴重乾擾了路不平的生活,執法長老們這才看不下去,下令門下弟子,無事不得靠近這裡。
所以,哪怕他在這丹楓林海之中住了一年,此刻也沒有十足的安全感。
其實關於破傷風出現異變的情況,他雖不敢貿然詢問他人,也有在門派的典藏樓裡,查找資料。
隻是陽山典藏樓裡的書籍、玉簡,浩如煙海,哪怕他沒日沒夜的坐在那裡觀看,一百年也翻不過來。
何況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目前為止,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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