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簾子，淡淡噓了口氣，心裡堵得難受。我果真不適合皇宮，如此極致美景，我已不屑一顧。
如此剪不斷、理還亂，腦海裡如一團亂麻，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起來。恍然間，隻聽敬公公一句“季小姐到——”的長腔拖著，已有人打起轎簾，星臨伸手來攙，我仍沒有全回過神來。這一恍惚，竟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陛下現在滄瀾殿，小姐請隨我來，”一個美貌的宮裝女子站在我麵前，七分嬌俏三分威儀。
我向她輕輕一禮，也僅止於禮儀。我沒有卑躬屈膝的奴顏媚骨，想是習慣使然，無論是我的前世，還是這一世的十載春秋，大多都是隨心所欲，這幾分顏色還真是嚇不倒我的。倒是目前的處境讓我有些詫異。皇上的寢宮命名瀾淵殿我早已在貝笙煬那晚找我時便已得知，左滄瀾右滄淵，若把一個瀾淵殿比作一套居室，滄瀾殿的功用就是餐廳加臥室，滄淵殿則是客廳加書房。皇帝不在上書房見我，也不在的滄淵殿見我，反倒選在了曖昧不明的滄瀾殿，為何？
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外，我的心才終於定下，前世念書的時候總在大考前有的一種心態襲上，“早死早超生”，對了，我就這麼昂首闊步的邁進殿門，真不知在彆人眼中，是否有了一種壯士斷腕的大義凜然。
“淩霄怎樣？”迎上來的聲音有著上揚的愉悅，很熟悉，是蘇煬。想是見到了皇兄心裡高興。不過，他還真是拿天子寢宮當自家王府呢。
“羨此人間福地，可堪天上仙宮。”不願拂了他正樂嗬的心情，我抬頭衝他一笑，心裡再不舒服，但就整個宮殿來說，淩霄宮真正極品。
“哦？”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連帶著寒氣襲上心頭。誒，我怎麼也忘了這裡還有一個陌生人呢？
一個閃神，蘇煬右手已按上我的肩膀，衣袖在我腰間輕輕擦過。不慎即中招，膝蓋一軟，我整個人就往地上跪去。耳邊是他清朗的聲音，“皇兄，這位便是季安心。”
蘇煬！我咬牙抬頭。
他應該是正在審閱禮部呈上的折子，陽光透過古雅的桃木雕窗打在他身上，暈出淡金的紋線。他本是隨意一問，如今卻正好抬頭看來，目光對上那一瞬間，我眼中的世界完全湮滅，隻剩一個他，攜著萬鈞氣勢，直迫而來。蘇上，不愧此名，上蒼最完美的傑作，如神祗般的存在，誰也難以替代。我承認自己活了近四十年的靈魂仍天真的屬於外貌協會，不過儘管深受震動，卻因上一世生於大家見慣美男，如今雖比之相形見絀，但發了那麼一回愣也足夠了。我向來認為，人可以欣賞美色，卻不可沉溺其中。很快的調整好情緒，微微一笑，向那九五之尊輕輕一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朕聽聞季小姐鐘靈毓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目光飽含探究，卻也並不單純，直射過來，將我上上下下巡視幾番，我莫名心驚。
九五之尊的壓力攪得心緒翻騰澎湃，我強製按捺，安斂眉目，平靜開口，“皇上，需要民女將當日快語重複一遍嗎？”
“這事不急。朕先和你談個交易。”他莫名其妙的轉折，倒是讓我措手不及。蘇煬顯然也沒搞清楚狀況，一句“皇兄”已脫口而出。
皇帝皺眉，貝笙煬急急收口。我不動聲色，“民女聆聽教誨。”
“朕要你進宮。”
我的心直直的墜了下去，皇帝直截了當，我該如何擋駕。
“皇上，民女不明白。”裝傻充愣是第一招。
“元月遷都，需冊立後妃。”言簡意賅，卻叫我再難以不知為由。
既如此，那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為什麼是我？”心如明鏡，因此也不願再用敬語。
“朕手握天下，必要掌控民間，你符合朕的要求。”真是直白的可愛。
“皇上宣民女進宮時可沒提過這一條。”耍賴能不能混過這一關？麵對蘇上，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的存在感太強，氣場又實在太大……都是某人惹的禍！想起昨日還信誓旦旦的蘇煬，我一記眼刀飛過去。
“皇兄，季小姐家中隻她一女，入宮恐難全孝道。”貝笙煬終於想起要為我解圍。
“正是正是。”我連連點頭，忽然想起古人的《陳情表》，要不要仿效？
“朕要你進宮，相對的，你可以提出交換條件。”蘇上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但是很冷。冷的仿佛夏日的河麵上結了層薄冰似地。
“皇兄！”
“九弟旅途勞頓，朕準先行回府休息。”
“皇兄……”
“季小姐尚若孝道難全，讓季先生入朝便是。”
“請皇兄三思！”
“程敬！”
“皇兄——”
最終，蘇煬還是離開了，一步三回頭，仿佛有多麼舍不得我似的。我卻知道，這實在是因為有違了江湖上的道義，可這道義到底是抵不過皇命的，看吧，連跪上一跪的資格都沒有，直接被敬公公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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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希望他還記得和我的第三個約定。我目送蘇煬離開，然後定定的看住皇帝，準備開始討價還價。我是早有了入宮的覺悟和準備，但是，利息我也該收不是麼！冷靜沉著是談判的第一要義，措辭也很關鍵，“皇上，我有三個想法。”
“你說。”他感興趣的倚在靠椅上，展現了另一麵慵懶的魅惑。
我斂了心神，全心投入，略微理了理思路就開始往下說，“第一，季家要皇家的擔保，並冠以‘皇家’二字命名，開設錢莊和彩票站；第二，建立球類運動俱樂部，舉辦各項體育賽事，由季家全權負責；第三，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牽涉季家，季家人無罪。”
“朕似乎沒有聽明白，”皇帝正了正身，麵露訝異，“彩票站？俱樂部？體育？解釋！”
你當然不明白，你會明白我也不在這了。心裡終於有了扳回一城的痛快，“這隻是季家在擴大經營時給未涉足領域的稱呼罷了。彩票站類似於賭場裡風靡的猜點數，隻不過換一種方式。俱樂部是……參與各種球類賽事的人員所屬的隊伍。體育麼，就是各種運動的總稱。”呼，和古人解釋現代名詞真他媽的累，我忍不住爆了粗口。
蘇上的目光刷的逼過來，我正鬱悶，毫無畏懼的瞪了上去，按現代時間來算，過程大約持續了有兩三分鐘吧，貝笙韹終於收回了目光，神情複雜。我到底還是沒弄明白他有沒有理解我的解釋，隻聽見他說，“既然是經商，還要皇家作保，這個……”
“分紅是吧，我們二八開。”說話終於伶俐了。我開心，到了談利益的環節，就各憑手段吧。
蘇上不語，隻是盯著我，眼神晦澀不明。
“那……三七！”商人要實現利益最大化，我怎麼著也得爭取不是麼？
“你的第三點要求，朕不允。”成交了？他的思維怎麼比我跳得還快？
不過，難點來了，重點也來了，我就知道這裡會卡！“為什麼？季家又不乾傷天害理之事！”
“你這第三點不是向朕要免死金牌麼？還要一連兩道？”蘇上眯起眼睛，語氣裡透出些危險的氣息，我不以為意。
錯了，不是兩道，是n道，看來貝笙韹還不知道我那一大家子的親戚。“那改改好不好？不置死罪行不？不是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說法嘛？對吧，對吧！皇上你就答應了好不好？我還可以附送你一個建議哦！”為什麼我對著這個男人，很有把前世的手腕全部翻出來的衝動？撒嬌！我是瘋了才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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