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輕輕按了按後腦勺，感受著光滑的頭皮，轉而看向王醫生，語氣平靜地岔開了話題：“既然傷口已經好了，那我現在是可以出院了，對吧？”
王醫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提問拉回神，看向林軒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正常人麵對這種“超常恢複”，怎麼也該多問幾句，可他卻隻關心出院的事。
他頓了頓，還是耐心解釋：“你的傷口雖然看起來愈合了，但頭部撞擊可能還有潛在風險，而且你目前還有記憶缺失的情況……你一個人出院，我們不太放心。”
說到這裡，王醫生話鋒一轉，試圖找到能照顧他的人：“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或者有沒有其他親屬、朋友的聯係方式？我們聯係一下他們，讓他們來接你，也能多照看著點。”
林軒聽到“父母”兩個字，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暗，隨即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太多情緒：“我是孤兒，沒有父母。
這次隻是忘了出事前的事，其他的比如生活習慣、工作地址這些，我都還記得，我自己可以的。”
“孤兒？”王醫生愣住了，剛才還帶著探究的眼神瞬間軟下來，變成了明顯的同情。
他看著林軒平靜卻透著幾分孤單的側臉，輕輕歎了口氣——本想找家屬幫忙照護，卻沒想到他竟是獨自生活。
猶豫了幾秒，王醫生看著林軒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再給你開個後續觀察的單子，你要是之後頭不舒服，一定要及時來醫院複查。”
……
林軒走出醫院大門，身上已經換回了出事前的深色外套，衣角還帶著點沒完全散去的藥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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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擋了擋，腳步沒停，徑直走到路邊。
抬手攔下車，出租車的頂燈“空車”二字熄滅，他拉開車門坐進後座，報地址的聲音平靜無波：“去xx大道。”
司機應了聲“好嘞”，車子便平穩地彙入車流，朝著xx大道的方向駛去。
林軒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便利店的招牌、過馬路的行人、路邊搖晃的梧桐樹，這些熟悉的畫麵卻沒在他腦海裡喚起任何關聯記憶，隻有一種莫名的空落感。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溫熱的氣息碰到冰涼的車窗，瞬間暈開一層薄霧。
林軒盯著那片霧，指尖無意識地抬起來，緩緩在霧麵上劃過，一筆一畫，寫下兩個字：弈白。
字跡在霧上停留了幾秒，隨著車窗的晃動微微模糊。
他看著這兩個字，眉頭輕輕蹙起——他不知道“弈白”是誰，是名字？還是某個地方的代號？隻知道這兩個字像刻在潛意識裡，一抬手就自然而然地寫了出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與牽絆。
司機師傅的聲音帶著幾分爽朗，後視鏡裡能看到他笑著挑眉的模樣：“小夥子啊，剛在窗上寫的‘弈白’，那是你對象的名字不？”
林軒指尖還停在車窗上，聞言動作頓了頓，沒立刻回答。
“你看我這記性，”司機拍了下方向盤，語氣更熱絡了，“今天可是七夕節！街上到處都是買花的，你這是要去見人家吧？有沒有偷偷準備禮物啊？哈哈，還是你們年輕人會玩，寫個名字都這麼浪漫。”
林軒看著窗外掠過的花店招牌，紅色的玫瑰被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空氣中似乎都飄著淡淡的花香。
他收回目光，指尖輕輕蹭過車窗上已經淡去的字跡，心裡掠過一絲說不清的滋味——他連“弈白”是誰都記不清，更彆說什麼七夕、禮物了。
沉默了幾秒，他才輕聲開口，聲音比剛才更輕了些：“我……記不太清了。”
司機師傅聽見這話，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後視鏡裡的笑容淡了點，倒沒多追問，隻哈哈打了個圓場：“害，年輕人事兒多，記混也正常！說不定見著人，啥都想起來了。”
林軒沒接話，又把目光挪回窗外。剛才寫“弈白”的地方，霧氣早散了，隻留一道淺淺的指痕，被風一吹，連印子都快沒了。
街上的情侶確實多，牽手的、抱著花的，還有小姑娘把臉埋在男生胳膊裡笑的，熱熱鬨鬨的，襯得他指尖有點涼。
他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那裡的毛發旺盛的很，頭皮也沒有異樣，連一點曾經受傷的感覺都沒有，可關於“弈白”的念頭，就像剛才司機師傅說的七夕花香似的，若有若無繞著心尖轉。
是朋友？還是……真像師父說的那樣？
正琢磨著，出租車忽然慢了下來，司機指了指前方：“前麵就是xx大道口了，你要往哪邊走？”
林軒回神，看了眼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報了個小區名字——那是他現在住的地方。
車子穩穩停在xx大道的公交站旁，林軒側身摸向外套內兜，指尖剛碰到錢包的皮質邊緣，動作忽然頓住。
他把錢包抽出來打開，借著車窗透進來的光一看，卡槽裡竟平躺著兩張銀行卡——一張是常見的儲蓄卡，另一張卡麵印著細碎的花紋，看著像是某家銀行的信用卡。
他盯著那兩張卡皺了皺眉，腦子裡半點關於辦卡、存錢的記憶都沒有。
自己明明習慣用手機支付，出門很少帶現金和銀行卡出門，這兩張卡是從哪來的？
念頭隻轉了幾秒，林軒便壓下疑惑，指尖從卡上掠過，翻到錢包內側的零錢層，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遞給司機。
“不用找了。”他聲音依舊淡淡的，沒提銀行卡的事。
司機接過錢揣進兜，看著他拉開車門的背影，又忍不住補了句：“小夥子，聽我一句勸，就算記不清，起碼也得買束花嘞！七夕節嘛，女孩子都吃這一套！”
林軒的腳步頓在車門口，風卷著街邊花店飄來的玫瑰香，混著汽車尾氣的味道撲在臉上，有點嗆人。
他沒回頭，隻是肩膀輕輕動了動，用幾乎能被風吹走的聲音“嗯”了一聲，隨後關上車門，轉身朝著記憶裡的小區方向走。
走了沒幾步，他下意識掏出手機——屏幕亮起來時，一片乾淨的白色壁紙晃得人眼暈。
沒有照片，沒有圖案，連個簡單的桌麵小組件都沒有。
他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相冊裡空空的，備忘錄裡隻有幾條無關緊要的購物清單，連個能勾起回憶的東西都沒有。
林軒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心裡空落落的。
他連自己以前喜歡什麼顏色、愛喝什麼口味的飲料都想不起來，更彆說“弈白”是誰，該送什麼樣的花了
林軒垂著手往前走，鞋底蹭過人行道的磚縫，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越想越覺得茫然，或許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喜歡的顏色，夏天渴了也隻喝涼白開，哪裡會特意挑什麼口味的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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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弈白”……他又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屏幕還是一片空白。
說不定那兩個字根本就是腦子糊塗時瞎寫的，世界上哪有什麼“弈白”？更彆說什麼七夕要見的對象了，司機師傅不過是看他寫了個名字，隨口打趣罷了。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心裡又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
他甩了甩頭，想把那點莫名的情緒趕走，注意力卻又落回了腰側——錢包還在輕輕硌著，那兩張銀行卡的存在感越來越強。
他停在路邊的樹蔭下，再次掏出錢包打開。
儲蓄卡的卡號他一個數字都記不住，信用卡背麵的簽名欄是空的，連個筆跡都沒有。
這兩張卡到底是誰的？為什麼會在自己錢包裡？是出事前隨手塞進去的，還是……有人特意放的？
風又吹過來，帶著遠處奶茶店的甜香，林軒卻覺得喉嚨發緊。
他把錢包塞回兜裡，指尖卻還殘留著卡片冰涼的觸感，像那兩顆藏在記憶裡的小石子，不僅硌得慌，還隱隱透出點說不清的不安，順著指尖往心裡鑽。
林軒正攥著錢包走神，巷子裡突然傳來悶響——像是拳頭砸在肉上的聲音，混著幾句含糊的咒罵，一下拽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抬眼望去，巷口的垃圾桶旁堆著半人高的紙箱，聲音就是從那後麵傳出來的。
腳步像被勾著似的，他快步走過去，扒開紙箱往裡瞥，心瞬間沉了沉：三個黃毛正圍著個十幾歲的男孩，男孩縮在牆角，胳膊護著頭，後背還在被人用腳踹，校服外套早被扯得歪歪扭扭，臉上沾著灰，嘴角都破了。
“還敢跑？”其中一個黃毛踹完，又彎腰揪住男孩的衣領，“趕緊給錢，以為躲這兒就行？”
男孩咬著牙沒吭聲，肩膀卻在輕輕抖。
林軒看著那男孩攥得發白的拳頭，不知怎麼的，後腦忽然竄過一陣熟悉的麻意，不是傷口的疼，更像是一種本能的煩躁。
他想也沒想，伸手推開擋在巷口的紙箱，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沉：“住手！”
三個男人愣了愣，轉頭看過來。
黃毛上下打量他幾眼，嗤笑一聲：“哪兒來的？想多管閒事？”
林軒沒接話，目光落在男孩身上，眉頭皺得更緊。
他明明不認識這孩子，可看著那縮在角落的模樣，心裡卻像堵了塊石頭——就像……就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時那種憋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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