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透過新糊的桑皮紙窗欞,在無名觀平整的青石地麵上灑下斑駁的光影。修繕一新的道觀,褪去了往昔的破敗荒涼,顯露出一種洗儘鉛華後的沉穩生機。
空氣中彌漫著新木的淡香、石料的微涼、泥土的微腥,以及由《小聚靈陣》日夜不息艱難彙聚而來的、比山野略清靈一線的微弱氣息,共同構成了一種獨特的“道觀味道”。
道觀格局井然有序。厚實的青石圍牆沉默環抱,主殿瓦頂在朝陽下流淌著溫潤的青灰光澤。東側偏殿已完全落成,下層丹房器坊的煙囪正升起嫋嫋青煙,上層靜室與藏經閣的木窗半開,透著書卷的清寂。
前院開闊,演武場夯實的黃土地麵光潔平整,邊緣以粗糲青石鑲邊。後山開辟出的層層梯田式靈田,綠意盎然,藥苗在微風中舒展嫩葉。
在這井然之中,三道截然不同的風景,正各自揮灑著屬於她們的色彩。
前院主廊下,馮雪——“大總管”的靜水深流。
一張半舊的柏木長案臨廊擺放,上麵整齊碼放著幾卷獸皮賬冊、幾支削尖的炭筆、一疊粗紙、還有幾個裝著不同顏色豆子的粗陶小碗用作計數籌碼)。
馮雪端坐案後,身姿挺拔如雪中青竹,一襲素淨的月白色布裙襯得她膚光勝雪。晨光勾勒著她清麗絕倫的側臉輪廓,神情專注而沉靜,不見波瀾。
她左手執一卷賬冊,右手執炭筆,正低聲與身前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村長核對:“上月收李家坳供奉新米三石二鬥,黃家村供奉粗布五匹、禽蛋三籃…上月修繕耗青岡木梁柱四根,糯米灰漿…嗯,尚有結餘。”聲音清冽平和,如同山泉擊石,清晰入耳。
老村長連連點頭,渾濁的老眼滿是敬服:“馮姑娘算得精細!分毫不差!有姑娘在,咱們供奉的米糧布匹,用在何處,大夥兒心裡都亮堂!”
旁邊還候著幾個村民:有提著半籃新采野菜想換點止血散的婦人;有扛著新伐木料詢問何處堆放的壯漢;還有兩個半大孩子,捧著幾顆不知名但靈氣微弱的野果,怯生生地想獻給“觀主哥哥”。
馮雪目光流轉,一一應對,條理分明。
對婦人:“張嬸,止血散尚有結餘,野菜放下即可,稍後去翠兒處領藥。”婦人千恩萬謝。
對壯漢:“虎子,新料堆西側庫房空地,按長短粗細分開碼放。”虎子甕聲應下,扛著木頭大步而去。
對孩子:“果子靈氣微薄,心意領了,送去丹房給觀主入藥吧。”她唇角極淡地彎了一下,如同冰湖微瀾,兩個孩子立刻歡喜地跑開了。
她處理庶務,動作從容不迫,效率卻極高。炭筆在粗紙上飛快記錄,豆子在陶碗間清脆移動計數。
那專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處理瑣碎雜務,而是在精研一部深奧的劍譜。清冷的氣質籠罩著這片區域,讓喧鬨的前院在此處自動降噪,形成一片井井有條、秩序井然的“靜域”。
偶爾,她的目光會不經意地掠過喧鬨的演武場方向,清冷的眸子裡,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微瀾轉瞬即逝。
演武場上,王芸——“傳功長老”的烈火烹油。
與前院的靜域截然相反,演武場此刻如同煮沸的油鍋!
“腰馬合一!腰是根,馬是基!沒吃飯嗎?腿抖什麼抖!”王芸一身火紅的勁裝,如同跳動的火焰,在場地中央叉腰而立。
烏黑的長發高高束成馬尾,隨著她激昂的動作在腦後甩動,幾縷汗濕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角,更添幾分勃勃英氣。
她杏眼圓睜,帶著一種灼人的光彩,掃視著場上十幾名年齡不一的身影。
場中分作兩撥:一撥是七八個穿著嶄新小道袍、粉雕玉琢的小道童,大的不過十歲,小的才五六歲,正歪歪扭扭地跟著黃翠兒的哥哥黃大山,練習《基礎鍛體訣》最粗淺的“抱元守一”站樁,小臉憋得通紅,搖搖晃晃,憨態可掬。
另一撥則是六七個村中挑選出的精壯青年,包括虎子在內,正汗流浹背地演練《基礎長拳》的“鐵鎖橫江”。王芸的火力,主要集中在這邊。
“虎子!拳頭出去要像槍!力從腳底起!不是讓你掄王八拳!”王芸幾步竄到虎子身邊,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他拱起的後背上,“這裡!腰!發力點在這!繃緊了!對!就這樣!再來!”
她聲音清脆響亮,穿透力極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熱情。動作乾淨利落,時而親身示範,拳風呼嘯,身姿矯健如雌豹;時而穿梭於眾人之間,手指如風,精準地點在動作變形者的腰眼、腿彎,矯正姿勢,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讓人吃痛記住,又不至於受傷。
“看好了!青龍探爪不是撓癢癢!”她嬌叱一聲,身形驟動,右掌化爪快如閃電般探出,五指微扣,帶著淩厲的破空聲,精準地扣在旁邊一塊用作練功的石鎖邊緣!
隻聽“嗤”的一聲輕響,堅硬的石鎖邊緣竟被她指尖蘊含的勁力刮下幾點石屑!
“哇!”小道童們看得眼睛發直,連站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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