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片前所未有的鼎盛氣象中心，萬法聖城最高處——那座直插雲霄、仿佛能觸摸到諸天星河的“萬法通天塔”最頂層靜室之內，氣氛卻是一片凝滯的沉重。
靜室空曠，唯有中央一座由“混沌源石”打造、銘刻著萬法道紋的蒲團。蒲團之上，李天閉目盤坐。
他周身並無驚天動地的能量波動，氣息沉凝如淵海，帝境圓滿的威壓圓融無缺，仿佛已與這方天地徹底融為一體。
但在其身前，景象卻觸目驚心！
堆積如山的玉簡、骨片、金箔古籍散落一地，上麵記載著從諸天萬族、乃至聖靈殿隱秘渠道交換或掠奪來的關於突破半神境的隻言片語、古老傳說、甚至是禁忌秘法。
數枚散發著不同本源氣息、足以讓帝境圓滿瘋狂的“道源神晶”得自覆滅異族祖地最深處的珍藏）懸浮半空，光芒流轉，卻無法被李天吸納分毫。
靜室四壁，布滿了臨時銘刻、尚未消散的推演陣紋，線條複雜玄奧到極致，卻都在關鍵節點呈現出混亂、斷裂的跡象，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強行中斷。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李天身前尺許之地，一小片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不斷生滅的混沌態，那是他無數次嘗試強行衝擊半神屏障失敗後，力量失控逸散造成的法則扭曲殘留！
李天緩緩睜開雙眼。那雙曾洞穿虛妄、燃燒著混沌神焰的眼眸，此刻卻深藏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一絲…迷茫。
他攤開手掌，掌心上方，一點精純無比、蘊含著億萬信徒虔誠信念的金色香火之力靜靜燃燒，散發著溫暖而磅礴的力量。同時，他體內百倍於常人的時間流速在瘋狂運轉，推演著萬般可能。
資源？堆積如山，取之不儘！
香火？浩瀚如海，精純磅礴！
悟性？百倍加速，推演萬法！
積累？熔煉萬法，根基之厚，曠古絕今！
然而，那層橫亙在帝境圓滿與半神之間的、看似輕薄卻堅不可摧的屏障，卻如同一道歎息之牆，任憑他如何衝擊，如何以海量資源堆砌、以磅礴香火燃燒、以百倍速度推演，都紋絲不動！甚至…連一絲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十年！整整十年！他的修為仿佛被凍結在了帝境圓滿的頂點，寸步難進！這對於習慣了以百倍速度狂飆猛進的他而言，是難以想象的煎熬。
“為何…”李天低語，聲音在空曠的靜室內回蕩，帶著一絲沙啞。他抬手攝過一枚記載著某個古老種族突破半神心得的暗金色骨片，神念掃過，上麵用古老的文字銘刻著一句箴言：
“心之所至，神之所往。外物可助，然心關不渡，永墮凡塵。”
他又抓起一片來自天機閣核心秘庫的水晶薄片，上麵以神念烙印著一段更直白的警示：
“半神者，非力之極，乃心之蛻。法則掌控易得，本源意誌難成。心若不圓滿，縱有逆天之力，亦如沙上築塔，觸之即潰。心關…唯心關耳！”
“心關…心境不圓滿…”李天喃喃重複著，眉頭緊鎖。他複盤自己一路走來：從無名道觀崛起，戰強敵，滅異族，統人族，登帝路…每一步都伴隨著戰鬥、征服、資源的掠奪與整合。
他的力量在戰鬥中飆升，他的意誌在征服中磨礪得堅如磐石，殺伐果斷，一往無前。他自問道心堅定，目標明確，守護人族，登臨絕巔，有何不圓滿？
是殺戮過重？他滅血牙、屠黑角，皆為自保反擊，且事後並未濫殺無辜。
是權勢迷心？他建立秩序，分權而治，並未沉溺權柄。
是牽掛太多？對人族、對道宮、對馮雪她們的守護之心，難道不是他力量的源泉？
問題究竟在哪裡？
他再次閉目，嘗試內視己心。帝魂核心，那由萬法熔鑄、混沌包裹的元神璀璨奪目，強大無比。
然而，在這璀璨光芒的最深處，仿佛有一層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塵垢”？或者說，一道無法言喻、無法觸及的“裂痕”？它並非實質，更像是一種…意境的缺失？一種對自身道路、對力量本質、對天地宇宙更深層次認知的…迷茫與隔閡？
百倍速度的推演再次啟動，無數關於心境的典籍感悟、前人心得如洪流般衝刷過他的意識。然而，越是推演，那層“塵垢”或“裂痕”的感覺反而愈發清晰，如同霧裡看花，水中撈月，明明感知到它的存在，卻始終無法觸及，更遑論清除彌補。
“心境…”李天緩緩睜開眼，望著靜室穹頂流轉的星辰陣紋，眼中第一次浮現出對前路的深深困惑與凝重，“…究竟該如何圓滿？”這無形的枷鎖，比任何強大的敵人都更讓他感到棘手。
盛世之下，人族如龍騰淵，而他這位引領者，卻困在了自己內心的關隘之前。
這通往半神的最後一步，竟似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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