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得一聲嘶喊:
“啊!啊!”一聲驚叫過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傳來。
循聲望去,但見內室門口站一小童,手捧茶托大放悲聲。聽見那小童哭喊,那程之山亦是聞聲趕來。倒是見兩人滿地亂爬便慌忙推開童子上前觀看。
然,見滿地的零碎,且是牒手蹙額不能自抑。便是抬眼看那站在一旁呆若木雞的道士斷喝一聲:
“孽畜!”喊過之後,便四下尋找。道士也是機靈,見程之山四下尋找便趕緊起身,疾步到牆角,將放在牆角的藤杖藏在身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宋粲趕緊起身,卻也是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躬身不敢言語。
那程之山嘴裡罵著,順手拿起規尺掂了掂舍不得,抄起竹簡想砸過去,卻因上有聖人之言,且是一個不敬。
見程之山一時找不到趁手的東西,那宋粲情急之下卻是慌忙握了手中銅丸,解下寶劍準備遞過去。道士見狀驚訝的說不出話,立馬拿出身下藏著的藤杖趕緊遞給程之山。
那程之山望那道士暴喝一聲:
“跪下!”隻此一聲,卻唬得宋粲與那道士一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程之山劈手奪過道士手中的藤杖口中怒罵道:
“不教而善,非聖而何;教而能善,非賢而何;教而不善,非愚而何?如此冥頑,與食草銜環何異?此等玄機可是爾等所能玩褻?”
咦?此話倒是讓那宋粲驚異,倒也不知道何處聽來。然,說話間,那滕杖便如雨點般打在道士身上。道士吃疼,左右躲避,口中不停討饒道:
“師叔,哎呀,疼,我善,我善了,哎呀!您換個邊打,啊……這邊也疼!”
責打聲聲伴著道士的哀嚎,且是讓宋粲如同身受,那藤條仿佛是打在自家的身上一般。
倒是低頭見那手中銅球,且是盈盈一握,鏤空雕作饒是一個精細,且猶自在手中旋轉。
心中暗道:此物必是金貴之物,且不容閃失也。想罷便也不顧心下的怪異,捧了手中那銅丸,心下惴惴,惶惶不安中饒是身上伴著那藤條的節奏戰戰不已。
那程之山忽然看到那捧了那物跪在地上的宋粲,便是一把奪了銅丸,厲聲問道:
“你跪了做甚?!”此問讓宋粲一驚,低下頭手摸官服頓時醒悟,自顧道:
“我,我……對呀……跪了做甚?我他媽的是官耶!”
想罷便心內罵了自己道:倒是個賤癖發癢!為何也要跪下?想罷,剛想站起來,卻見道士眼神憤恨的看著他。觀其目光不善,那宋粲心道:倒是眼前如此慘狀且也有自家的份來。心下想罷,便又跪下,口中呐呐道:
“我還是跪了吧。”程之山見宋粲不起身卻是因為道士眼神不善,便向那道士怒道:
“你看他做甚?!”怒斥之後,那程之山便又舉起那藤杖繼續責打,口中怒斥道:
“不教而善,非聖而何;教而能善,非賢而何;教而不善,非愚而何……”那道士卻不敢動,隻能自顧左右換了邊的苦挨,口中叫喚著道:
“又打!哎呀!您,哎呀,疼……”
且在那道士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中,程之山仗了那藤杖坐在椅子上喘氣,俄頃對小童斥道:
“你呆著做甚?還不速速修複。”說罷摔了藤杖起身而去。
小童聽罷且是一愣,續而那哭聲相較當初更為淒慘。
宋粲看那小童哭的甚是悲切甚是不解,便小聲問那道士:
“怎的哭的如此淒慘?”那道士白了宋粲一眼便撣了身上的塵土,撿了臉上的草葉,道:
“嘴臉!幾萬機樞?重新拚過?我寧願挨打了帳……咦?全身通泰,神清氣爽,妙哉!”
說罷便翻身坐起,舒展了筋骨整理道袍,且從懷裡拿出個瓷瓶,摳了些藥膏撩了衣服塗抹患處。忽見宋粲身上服色,神色鄙夷道:
“誒?你!官人?”宋粲聽聞道士問話,便心有餘悸的回道:
“是便如何?……身至這草堂,如同還家,上有苛父,下有冥頑……”兩人說話間,小童抱著一堆圖紙書卷近身一躬,且抹了淚,哭包腔道:
“撒嘛……喝茶……請……”如此說話,且是讓那宋粲驚異,道:
“誒?你不是啞巴?”卻沒等小童回答,那道士便搶過話頭道:
“你才是啞巴,他乃東瀛州人氏,中原講話的不會!哦!”說罷,便有望那小童喊道:
“是吧小撒嘛?”小童聽罷,且用手揪了耳朵,哭喪個臉衝那道士呲牙,便是告訴那道士“我又不耳聾,用不著衝我嚷嚷”。
此舉便讓那道士鬨了個無趣,便轉頭去看那宋粲,不耐煩的道:
“咦?那老頭請你去喝茶,且還賴在這裡做甚?”宋粲聽罷恍然,便站起身來,拍打整理官服,向小童道:
“頭前帶路!”且是話未說完便被那道士一腳跺腿上,口中道:
“慣會使喚人,抬腳的地方,且怕走丟了去!來!小撒嘛,我來幫你,不鳥他……”那道士一頓搶白竟說的宋粲無言以對。且在那宋粲捂了屁股無語之時,程之山在門口輕咳一聲,躬身說道: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上差茶亭敘話。”宋粲聽聞,如蒙大赦,起身抱拳,道了聲:
“郎中請。”程之山還禮,見那與小童蹲在一起拚撿機樞的道士厲聲嗬斥道:
“孽畜!離他遠些!再有差池,便直直打殺了也對得過你先師在天也!”道士聽聞慌忙站起,應答一聲便尋了那牆角捏了耳朵對了牆乖乖的跪了不敢做聲。
然,目送程之山進門,便兩步並作一步的到宋粲身邊,搶奪宋粲腰間的寶劍。那宋粲驚奇,慌忙捂了寶劍道:
“咦?道兄,這是做甚?!”此話且是讓那道士凝眉,望那宋粲道:
“且說得什麼腎啊,肺的?那老頭打人逮什麼抄什麼,你還帶這麼危險的玩意?本道爺且不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之人,彆不識個好歹……”
進得茶亭,且又是一番景致,饒是讓人眼前一亮。見有青竹、原木圍就一角,無飾,除卻書籍便無龐雜之物。壁上掛一幅無款無跋,無作畫年月之古畫一張。倒是分不出個年月,然見那紙張泛黃,幾與原木一色。上有淡墨寥寥數筆塗就一副“雪中芭蕉”。
此畫倒是讓那宋粲心生怪異,倒是父親書房亦有一張以此為題之掛畫。用墨行筆饒是一個神似,倒無此畫之古樸。然,這芭蕉且在南國炎熱之地有之,饒是與這北國的雪景不搭,倒是看不出個好來。
實在是想不出那作畫之人怎的就將這風馬牛不相及之物作於一畫之中?然卻偏偏有人故弄玄虛且畫了掛於廳堂?
程之山挑簾入室,手捧了書卷,然抬頭見那宋粲站在畫前摳著嘴愣神,便是一個息聲,門口靜立了等待。
然觀那宋粲神色倒是若有所思,且是麵露欣慰之色,然亦是一個心下怪疑。心道:這孩子,看畫便是看畫,那手卻在腰間撈摸什麼來哉?
然,怪異之後,這才發現這製使的腰間卻是一個空空。於是乎便是一個明了,且是中了那道士的道去,心中愧疚輕歎一聲。雖輕,卻也是驚擾了宋粲從那“雪中芭蕉”中回神,便抱拳歉聲道:
“小侄生性頑劣,望上差海涵。”宋粲聽罷,那手又空撈了一下,低頭看了自家腰下那空空如也。倒是一個尬笑,便躬身道:
“不妨事,郎中請。”
兩人寒暄落座。程之山托出圖卷攤開於宋粲麵前道:
“上差請看。”宋粲見那圖卷上勾畫皆為機巧圖樣,倒是如那所見汝河水畔水車相仿。見圖上縱有各色筆畫加以批注,卻仍不得要領。懵懂撓頭之間,所幸又聽得程之山言道:
“爐窯之事於泥,於水,於火,於釉料精細。天青釉色更甚之。汝州之地盛產瓷土、瑪瑙。其水質甚佳,已占儘地利之便。然,以瑪瑙入料,其質硬,其性致密,需以研磨製精細幾經翻篩方可入料。蓋凡人力疲、憊、疏、懶,以致釉料粗細不可控。卑職嘗以水為力,施機栝擒縱之法,固其研磨定數,時以千轉而不疲。再施以曲柄擊樁之法篩之,至百篩方可入釉……”程之山手點圖卷一一細道,此時宋粲才解此圖卷之一二。心內蔚然,拱手道:
“老郎中所言極是,末將於途徑沿河已有所見,驚為天工。天青上貢,可以矣。”程之山聽了,卻是搖頭,隨即歎息一聲,道:
“天青上貢,釉色純良溫潤,是為珍品。然,其窯變難控,是故無紋者難求矣。如需精進還需火工。瓷胎為汝州特產之胎土,土質細膩,需素燒後方可施釉。而素燒瓷胎,需瓷土作漿泥,行模範灌製以製胎,其形或變,或裂而不可多得。”
倒是一番話說出,那宋粲卻是聽得一個更糊塗,便是每個字都聽得進去,連起來倒是一個蛤蟆掉井,一聲“不懂”。且在蒙蒙之中,且有聽那郎中如數家珍,道:
“再言瑪瑙,乃玉髓也。其純者為白,而有色者則不可選,然其純者遇火而色變者居多。縱是汝州盛產,卻百者而不得其一。爐火或過,或失,或不恒而極易窯變,皆因火窯爐火不可控……”
宋粲聽那郎中侃侃而談,倒是如同天書一般。心下焦急,便急聲問道:
“爐火二工等可曾有跡可循?”
程之山聽罷笑而不語,便清水入盞以手推之,那宋粲便是趕緊謝了,飲了漱口。那郎中見宋粲飲罷,便續問道:
“上差曾祖為慈心聖手,可知慈心戒?”
宋粲聽得此言,卻是一陣恍惚。心道,這“慈心”之名父親且是不常提起,聖手之稱亦是聽之家中來客寒暄之口。更不說那“慈心”之內事。然,父之所重者,子之所向往。聽得那郎中言,便重新端坐了,拱手於額,正色道:
“領郎中教誨?”程之山見宋粲之態,便會心,緩道:
“敗不足懼,成則可畏之。”宋粲聽了,心道:此話倒是沒聽家父說過,卻也不得甚解。隻能麵色尷尬,老實道:
“末將不解。”程之山聽罷,倒是不急。便將那桌上的圖卷收了放在旁邊,口中娓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