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拿賊且不說鞭敲金鐙響,高唱凱歌還。卻不如你倆,一個滿臉花,一個哭包腔,這是碰上何等狠人,且說來與咱家解悶?”
校尉坐在榻上,拍了頭揉了眼看著身前跪著的兩人笑道。
那承節倒是想說,然卻是張嘴扯了傷口,嘶嘶哈哈疼說不得也。
驛官不敢相瞞,一五一十的哭訴道:
“恩公莫說笑,我等以為是那賊人偷墳,不成想,卻是柏然將軍夜拜家父……”
校尉的此言,剛喝進去的醒酒湯便一口噴將出來。猛然起身口中急急道:
“你待怎講?”
那張呈便將剛才與那宋粲漏澤園相遇之事急急道來。
那校尉聽罷且是沉吟半天。
心想,這張輿之事,便是與那宋粲蔭功,先前家主也曾跟自家將軍提過此事,卻也是個寥寥數語,語焉不詳。便是一個蔭功,做了就做了,便是無人計較此事的後續。也沒人有那閒工夫去打聽那皇城使張輿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更不要說那張輿葬在哪裡。然,怪就怪在這宋粲怎的知道?又怎的去得?關鍵還是個“夜探”!
此事與常理不通,饒是讓哪校尉心中百思不解。且嘬了牙花想來想去,亦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彆的倒是不怕,就是怕那彆有用心之人拿了此事去無事生非,倒是個天大的麻煩。
然現下不同往日,這宋粲此番做的製使欽差,督窯在這汝州,本就是那朝堂兩黨各派分贓不均相互撕咬的結果。然這“督窯”的欽差曆來就是個厚利。有道是“厚利之下,畢生奸詐”,且是需防得那仁不仁。畢竟是“山中有直樹,世上無直人”。不要彆人給你點好處就感恩戴德,殊不知往後還有什麼樣的收尾讓你去收拾。
不是就是蔭功麽?如此謹慎且為哪端?還“哪端”?蔭功也,你以為是那宋粲陣前殺敵得來的。乃是那校尉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而後讓功與他。也就是校尉辦事,宋粲得利!說白了就是冒領軍工!
怎的是冒領,是那校尉讓給那宋粲的呀?咦?這話,你經過朝廷同意了嗎?即便是皇上同意群臣也不願意。
然冒領軍功在宋是何罪?輕則仗脊流配,重則棄市!也彆隻看那字麵的意思。所謂“仗脊流配”不是打完了棍子再放逐千裡之外去做配奴,那是打完了規定數目你還沒死,才輪到讓人送你離開千裡之外。
棄市麽,便是於那鬨市斬首,不得收屍,就放在那裡爛,說白了就是管殺不管埋,以儆效尤。然這冒領亦屬貪墨,這家屬亦是不得免罪。
現在那宋粲何等的差遣?為何朝廷將這肥缺非要塞給這武職?再想想自太祖登基以來對武人是個什麼態度?說這裡麵沒人彎彎繞繞的使壞,那你這為人且是天真的不要不要的。
此番到這汝州,說是個光鮮無比的督窯欽差,實則乃“是非之人”到這“是非之地”,不生出點“是非之事”那才叫一個怪異。
那宋粲的父親宋正平善是善,但也不傻,終是三朝禦太醫,這鬥爭經驗還是有的。遂請了聖命,通了三衙,用自己的家奴親兵換去了殿前司的儀仗兵衛,讓那校尉隨身形影不離。這李代桃僵讓老人家用的一個滴水不漏。
朝上兩黨也不含糊,硬塞了一個牙校霍儀監督行事。
汝州地方也非等閒之輩,周公度迎欽差,出去被稱病的知州以外,全部班底都去了,卻單單那郎中卻無一人告知。
那宋粲也是個機警,有些事彆人且做得,輪到自家便是一場算計。
且不尋常例,不去那汝州城內吃香喝辣的坐享其成,偏偏去汝州之野獨獨去尋那之山郎中喝茶。
其中艱險,玩的就是一個笑臉相迎之下的刀光劍影,釜底抽薪。所謂知性相殺便是一個刀刀見骨!所幸者,到的現在已是一個四平八穩。
然,這一夜的節外生枝,饒是讓那校尉著實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於是乎便是一個酒醒。這其中緣由且是不敢與這兩個口呼“恩公”的外人道來。於是乎,便麵上裝了輕鬆,將那腦袋拍了一個山響,嬉笑道:
“饒是這便宜酒且喝不得也,真真的一個誤事!”說罷,望了門外叫了一聲“與我更衣!”
兩人聽聞那校尉穿衣要走,且是放心不下。驛官起身急急地攔了道:
“恩公少歇,待明日將軍氣消,我等給恩公求情則個。”
那校尉聽罷饒是一個奇怪。心想,我何時要你們替我求情?便哈哈出語:
“且要你們求個甚情?”
見校尉如此問,那驛官羞愧拱手,卻不敢再言,那滿臉花的承節扭捏再三,說道:
“將軍讓恩公去領軍棍……”
那校尉聽聞,心道,將軍夜出,且去處又是那城郊墳塋之處,以他積年跟隨家主的經曆,這自家的小主必是尋那“棺菌”而去。然,這棺菌是乾什麼用的,那校尉且是再清楚不過也。
便是心下料定茅廬那邊定是出了狀況。雖這心下焦急,麵上也不敢帶出。且伸手抬臂讓那弁兵慢慢的與他穿戴。口中且嘻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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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他怎舍得打我?即便是軍棍賞下,我即姓宋,這命便是主家的,多說無益……”說罷,邊叫了一聲“備馬!”且是一路小曲哼了走路。
那驛官兩人間那校尉如此便是放下心來。一路跟隨至驛館門外拜彆。
見那兩人入內,那校尉便是再也繃不住了,且猛催了座下,饒是一路狂奔直奔城門。
說那宋粲一乾人等匆匆回營,便忙不癲的喚了親兵劈柴生火,點了那藥爐。又喚人將那毫無聲息的道士從那野地裡抬進營帳。
一切停當便遣開身邊親兵,且將草藥放置爐上煎熬。然,抬眼卻見那海嵐依舊蹲在帳中角落,瑟瑟的縮在那裡不敢出聲。倒是見他就心煩,便是不看,口中沒好氣的道:
“左右!將這良人弄走!”
那牙校霍儀聽聲入帳叉手,左右看了,且見那海嵐張嘴瞪眼的在那迷茫,驚叫了一聲:
“誒?你怎的還在這?”一句話且是問的那海嵐迷茫,望了那宋粲,又看了那霍儀。心道:各位大爺,我該在哪啊?倒是一幅純真的表情讓那霍儀失笑,伸手提了那海嵐起身,叫了一聲:
“良人,起來走路也!”那海嵐膽小,便是一路的問來:
“小哥且帶我去哪?”那牙校霍儀嘻哈回道:
“尊家愛去哪去哪,省的一會刀鞘打牙!”那海嵐於那漏澤園且是見識過什麼叫做“刀鞘打牙”饒是一個驚恐,便是趕緊的捂了嘴道:
“啊呀,萬萬使不得也!”
見兩人胡纏了出帳,那宋粲這才從懷裡掏出那株棺菌,湊在燈下扒了帕子細看。
見其成色饒是個異然,那枝葉且是肥大異常,觀之若沁血的軟玉,叩之卻又聞金石之聲,聞之竟有水汽靈根。然,那須尾皆全饒是一個難得。
心道:難怪這周遭棺菌甚少,隻這一顆,便是將那方圓百裡的靈氣吸了去也。便是父親也不曾見過如此之大的棺菌。想罷,且又拿了那“血靈芝”端詳了一番。又回眼看那帳中角落毫無聲息的道士。若全與那潑皮道士吃了豈不可惜?
然,想罷便又於心不忍。仔細思忖再三,便取了裁紙的楠木文刀費儘了力氣方撬下指肚般大小,小心捏了襯紙,細細的倒入藥滾之內。而後,便是綁了衣袖吭吭哧哧的細細磨之。
話說那校尉亮了製使腰牌深夜叫開城門,一路逛奔到得那草廬門前。然入眼的便是一個黑漆麻糊不見的一絲的燈光。空空且不見自家親兵守候。又聞得周遭煙火之氣甚大,且不知哪裡走了水。見此情景饒是心下一沉失了計較。心道,果然有事發生!然,到時是個什麼事,這自家的親兵且又去哪裡?卻是一個不得而知!
心下不定,且下馬上前細看。還算是老天賞臉,給了他一個星稀月朗。然,到得那草廬門前卻是一片亂糟入眼,地上還有些個血跡,心下且暗自叫了一聲“不爽”。
且是心下慌亂,卻也不敢貿然敲門。
於是乎,便又上得馬去,圈了馬茫然四顧卻也隻看的個兩眼一抹黑。心下饒是一個懊惱,卻去傳令,怎的又偏偏貪了那驛官的酒來!想罷便是恨恨不可自抑,自摑自麵饒是打一個山響。
且在此時,便見那黑夜裡一人提了一盞氣死風燈哼嗨了走路。那風燈且是一個眼熟,隻因那燈罩上有字,上書“殿前司”。那校尉看罷便是如同見了親人一般,那眼淚都快下來了。好倒是見到自家的人來,便催馬上前攔了。卻見那風燈之下便是一個滿頭黃發,一臉的黃須,一張大白臉張了個大嘴看他。那校尉看罷且是驚異,心道:這不是那胡人火工麽?且是叫個什麼來哉?且是越急越想不起這廝的名來。
且是兩人兩兩相望看著對方眨眼睛,倒是誰也不先說話。
那校尉剛剛開口問那胡人。然隻一字出口,卻見那胡人大叫一聲便扔了燈籠撒開丫子那是一個扭頭便跑。此舉且是唬的那校尉一愣,然卻立馬醒過神來。驚訝了喃喃:
“我去!”說罷便抖開韁繩縱馬到得那胡人身後,一個伸腰探身便拎了那脖領將那海嵐擒於馬上,口中問道:
“你這夯貨!我那些個兵呢?”
營帳中,那宋粲且揉了那手腕,心下,那巡城鬼吏又入眼前。所言之事依舊是個糊塗。又回頭看那靜悄悄沒個活人模樣的道士,心下且是疑惑。心下不自禁又回想道士種種,心道:這就是“可羽化位列仙班”的方外異人?我怎麼看著就這麼不信呢?要不是手中這“血靈芝”真真的當他是個夢。如果是夢的話,這藥滾之中剛剛磨好的又是什麼?
饒是思前想後,隻得了一個頭昏腦脹,便掌摑其麵,望那道士喊道:
“喂,位列仙班的,醒來!”那道士自然不去理他,倒是盤弄了一番讓那宋粲頓覺索然無味。
回念又想:這世人皆說神仙,然那白日飛升卻也無人見得,姑且是這般模樣罷。心下左思右想卻百思卻又不信,索性不去想他,望了天賭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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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罷!你說他是天王老子我都信!本座倒要看看有何異象。”
營帳外,那牙校霍儀見得那校尉停馬,慌忙中站起,心道:爺爺呀!可算等到你這活人了!你再回來晚一點,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倒是心下埋怨那校尉也不敢帶在臉上,且是上前親熱叫了一聲:
“官長!”
然還未到近前,卻見從馬上掉下一人,那霍儀提了看來,見識海嵐。便照頂那滿是黃毛的頭打了一下,道:
“咦?怎是你這亡人!死的屈麽?又回來做甚?”那海嵐且是被那校尉的馬顛的一個七葷八素,饒是個渾身綿軟說不出個話來。便是任那霍儀揉捏。那校尉下馬卻指了那營帳,小聲問:
“裡麵麵色如何?”這一問且是讓那霍儀“誒”了一個長聲,作出一個呲牙咧嘴的惡麵目與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