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寅大觀四年,六月戊辰朔,月犯進賢。
羽士不歸已十數日,夜聞其劍猶自錚鳴。粲畏之,問之山先生,不告。
經數日,應榜者逾千,擇人二百有六。
並長珠算者入躊算、奇門、遁甲、幻方、縱橫為一,稱數術。
合陽馬,芻萌,方池,會圓之術者為一,稱積數。
風鼓,篩磨等水運技巧均交成尋拆解,交與積數者,得實方,除隙積。
與籌算者施以準、繩、規、矩而計之。
令其算出勾股辰刻,得其尺寸,又與畫工以規尺繪之,便於工匠斧鑿。
細微精細易損之處,著玉工以蜂蠟精雕成模,窯工以培泥固之,然以爐窯著銅水澆灌為範,後複皆以此模樣為之,稍差不而入。待其磨損不可用時,可拆換之。
之山先生有命:建算、積二術為積、算二“門”,設畫、木、石、鑄,窯、釉、玉、火為八坊。
畫坊:分管各機械、建築圖紙勾畫,瓷窯製培,用料之描繪圖樣,保管各樣圖紙備考之所。
木坊:為次要所用木器,機械等加工、養護之所。
石坊:所用石器,釉料精磨之所。鑄坊為冶鐵煉銅,機械金器鑄造,加工、養護之所也。
窯坊:主管瓷培灌製,料漿用材。釉坊乃精研釉料之所。
玉坊:專職雕刻模具,金、木、石、瓷刻字。火坊司職爐窯檢驗,火工用料之研。
設“癸字”以奇門、遁甲者居之,以設機巧器械,推演定數為務。
積門:算得各機巧,建築,土方,水力等實體數值。
算門:以躊算各項參數為務。
施高遠術立表測量,繪之以圖。以三木水準之法測算高低落差而開渠,引北汝、沙,兩川之水,縱灌各坊之間。物料融通皆以平舟載之,以省車馬之累。
二門八坊,俱施連坐、保甲之法以正不良,令眾工不敢怠惰。
又做銅牌一麵,上刻“欽命督造”命地方官員釘於“二門”“八坊”者門楣之上。憑此,可免除其家人賦稅、徭役。
逢月十日,不拘豬、羊肉十斤。稻米、粟十石送至其家門前。
時,四鄰皆慕之,皆以入院者為榮。
倒是接住這五省通衢之地,城中張榜,且是引得相鄰州縣皆有所聞。以至停榜數日,仍有儒生、善算者紛紛趕至以證其學,工匠以證其技。
自此,汝州官窯改製,由欽差督辦。汝州瓷貢,由先前民窯產之,改為官窯自成。
觀汝州之野,經十日,前荒野草崗,至今屋瓦廳舍百十,水道縱貫。
那“百人躊算”饒是蔚為壯觀。
其大,容百人而不擁。其廣,呐喊與內,經片刻回聲才至。
下有水窨活水蜿蜒,上覆青石,穿孔百餘以透水氣,雖過盛夏而不燥,遇嚴冬則不寒。
上有“慈心光鑒”引日光入室,其光較燭油之亮數倍。高廳廣廈,雖閉而不悶。駐員過百,雖陰而不晦。
廳內,各保為一席,席間隔離數尺,各甲交談則聲不相擾。每甲上懸鐵線縱橫相連,滾輪於鐵線之上穿以飄籃,內裝各甲所算之果,聯係下端之甲以供躊算,動如迅雷而不需人力來往。
廳前,設籌牌一座,廣四丈,高低兩丈,彙鐵線穿籃皆彙於此。此處設總甲一、複甲四。呈驗看各籃所算之能。所算,由總甲一名,持長杆動機關,籌牌自翻以示所算,以供各甲參驗。
籌牌之下,且設三階高台,布一禪椅一座,穩穩壓於正中。
落座於此,那整個大廳便是縱觀眼底。
此乃“總席”之座也,為之山郎中執鞭於此。
遙相對應,那大廳後位相對處,另有一台設坐。
此台席,背靠木雕神獸屏風一座。上有神物體形大者如牛,貌似麒麟,雙目如電,額上生一角。此物乃獬豸也!能懂人言知人性,識善惡忠奸。此乃督席,且供上差行督查之責。
偌大的廳堂竟不聞人聲,但聞盤珠之聲,如白雨摧花鼓。籌碼相碰,似迅雷行雲間。偶有飄藍滑鐵線之聲,如響箭穿雲飛縱。長杆推巨躊,撩動齒輪咂咂,如萬馬踏地過境。
此時,那宋粲坐與廳後督席之上,不禁心中暢。然,拿眼看了又看,倒是不敢想這便是十日所建。
出得廳來立於後崗之上,登高鳥瞰了去。見那官窯,綿延十裡開外,廳堂瓦舍竟百數之多。錯落形似陰陽,以“癸”為心,按天乾散開,排五行之序,容行、作、門、坊於其間。
陸水兩路如八卦,行地支之數排列,人馬車船各不相擾。
自高崗望去,饒是蔚為壯觀。諾菲親眼所見,實不敢信此乃十日之功。
宋粲正在內心感歎,聽得身後校尉道:
“擔山填海亦不過如此罷。”
宋粲聽罷,口中亦是喃喃自道:
“此乃祖上蔭功也。”
此話甚是,自開榜招賢以來,不僅一路經略,汝州司衙俱來此協助,地方官員無不用命。引得滿城五行八作皆為影從。更有張家誥命於錢物人力不記,卻又積年施恩與鄉裡,從者竟有十萬有餘在此開山挖渠,建房搭屋。全憑的是祖上三代“醫帥”之蔭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事畢之時,那宋粲帶領校尉,摘冠服,著白衣,登門致謝,卻每見門前擺素麵台幾一座,上置羹粥一碗,留“製使將軍至此請回,再拜正平頓首”字樣,皆閉門不見。想那受恩者吃了那“醫帥”之閉門羹,現如今倒是一碗白粥,連一點鹹菜都無有,便是那一報還一報哉?
宋粲與校尉正在感歎,卻聞得遠處有人聲叫喊。便抬眼望去,見是那重陽道長引弓待射,童子在前追趕。
定睛觀瞧,草叢間野有兔數隻慌不擇路在野地奔跑。
宋粲觀之,歎道:
“這重陽道長!前聞他於我論遁甲之學,聽得我如墜迷霧,想是個文弱之人。今卻見能引得弓箭,行的射禮。著實小看了他。”
那校尉張望罷,便出言道:
“嗯,官人謬矣。這道長上得過校場,卻未經得個兵陣。”
聽了身後校尉所言,宋粲驚異,道:
“耶?何解?”
應那校尉所言,宋粲細想來自己也未經那軍陣,且聽他說來便抬眼望那重陽倒是心下存疑。
那校尉見了主人的眼色,繼續道:
“觀此弓雖為馬步輕弓,但也有一石之力。卻如此引弓待射,勢必前手持弓不穩,難免取準不易。弦指先送而鬆,力道必有所失而不遠。若此,定是射不中也……”
校尉話音未落,重陽一箭射去,險些射了童子。那重陽懊惱聲起,遂又取箭低頭搭弓,望獵物弓開滿月。
宋粲領著校尉邊走邊問道:
“你這如何算得?”那校尉聽罷,笑道:
“官人不知,此法校場科考可用,若在軍陣,重陽道長殆矣。”
但聞此言,那宋粲驚異,回頭問他:
“哦?何以見得?”
那校尉順手指了那重陽,嬉笑道:
“軍陣中無論馬步弓手,需眼定手穩,引弓便射,斷不可引弓瞄之空費力氣。而低頭引弓而失的,乃大忌……”
說話間兩人走近。那重陽正為這射不中而肝火大盛,著實的懊惱之中,此時聞聽校尉言出嬉笑,便鬆了弓弦,怒道:
“來來來,你與我為之!我與你賭酒如何?”
見那重陽慍怒,那校尉且是放低了身段拱手笑道:
“小的不敢。”
重陽見其服軟,但也不肯放過他來,訕笑道:
“原也是銀樣蠟槍頭!”言罷,又引弓欲射,然口中依舊是個不饒人,道:
“收了呱噪,斷不可再擾本道興致!”說罷,便又是一個公開滿月。
校尉笑而不答,拱手退到宋粲身後。宋粲見屬下吃癟心中大是不爽,便道:
“與他賭了,速取之!”
那重陽聽罷,倒是氣急,便是雙手托了那弓箭道:
“來來來!”
那校尉拱手,說了聲“得罪”,便自囊中取了皮韘套在拇指,向那重陽抱拳躬身後,便接過拿過步弓,取了箭壺掛在腰帶上。
此時野兔已跑出百步之遙,那校尉卻是不急,彈指弓弦聽了那錚鳴,便又自兜囊中掏出鹿角弦墊塞進角弓。作罷,方抖了胳膊,鬆了手臂抬頭瞄了那獵物一眼,回首向那重陽道:
“道爺,一箭一壺,可矣?”那重陽道長便是爆了膀子,冷冷的看了那狂奔的野兔,道了聲:
“可!”
然,話音未落,校尉便二指自箭壺夾住箭翎,反弓搭弦,望自家肘窩一磕,順勢弓開滿月,瞬間撒手。
便見箭出如電。不帶停歇,那校尉的手便又自箭壺夾出一箭,又是一個反手搭弦,隨手開弓即刻撒手,箭如流星趕月般飛出。
頓時,弦響不停箭矢連發,中間不曾有間歇,百步之外野兔皆中箭倒地,頃刻間。竟四發四中無一失旳!如此射術且是讓那宋粲、重陽看的一個瞠目。
倒是校尉餘興未儘,便望那童子喊道:
“跳起!”
那童子倒也聽話,躥跳起來,隻見校尉轉身一個回頭望月,便是一箭過去。那箭脫弦而出,正中道童發卷。校尉收弓,望向重陽一揖道:
“謝道爺,小的討賞!”
那重陽此時竟呆若木雞,不能複語。
自校尉接弓,開弓射箭如行雲流水,收發自如。連發五箭,不過彈指爾。且五箭並皆中的,如此身手不僅讓那重陽半晌不得回神,也著實讓宋粲驚了一個目瞪口呆。
重陽沉吟片刻,結巴道:
“此此此乃神技!”且是不怪自己技藝短練倒是不信了那弓,便伸手道:
“把來我看!”
那校尉聽罷,且將那弦墊取下,放在囊中。便托弓在手,躬身遞與重陽,卻學那重陽的結巴:
“道爺說說說笑,此此此乃熟能生巧也。”那重陽且不理他,便拿了那弓,左右看了,倒還是剛才那弓,口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