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之中,陽光穿過窗欞篩於銅鶴之上,於那骨笛上映出日影。見那骨笛之上,聲孔周圍刻滿天乾、地支,鶴嘴篩了日影映於丁未,以近戊申。
程之山將手中的香插在“太乙”神牌前。低頭手指掐算,且在手掌“子”位停下,喃喃道:
“地支衝?”旁邊程鶴躬身道:
“是,昨日孩兒已算過,不祥,卻為貴……倒是與父上有些個淵源,雖三算皆為不中,然不敢再算……”
那程之山看了那骨笛,且又掐算一番,道:
“嗯,未嘗不是件好事……”說罷,便收了手指的掐算,抬頭望那程鶴道:
“你幾時動身?”聽的父上問下,那程鶴便躬身道:
“孩兒特來請辭。”那程之山聽罷一怔,遂眼神暗淡,道了聲:
“知道了……倒也留不得你三五日……”說罷便是無語,倒是忙忙碌碌的灑掃了那神龕。
見父親忙碌,程鶴不敢打擾,臉上卻是個猶豫再三。又鼓了勇氣,躬身道:
“孩兒雖不知父上何為……然,此路太過艱險,請父上多多珍重。”程之山聽罷,歎了口氣,道:
“路漫漫兮修遠……哦,湖州我也有些故舊,已與書信於他們,可省你些口舌。”
如此,父子倆亦算是話彆一場。
程鶴拜彆出得草堂門外,與等在門口的濟塵長老見過。
草廬內重陽拿著圖卷走近之山先生,拿眼仔四下尋了一番,問了聲:
“小程先生呢?”卻見那之山郎中曼翻了了手中書,且是個無言,重陽見此亦是有些個感傷,遂躬身轉身欲離,且聽得那之山郎中問了聲“何物?”
聽聞,重陽切轉身,道:
“哦,爐窯圖樣已經畫好……”
說罷,便將那圖於桌上鋪展開來,續道:
“經海嵐和窯工放了小樣,驗過了新法,置同質於同境可得映照,配以滴漏定火力,可做勘定之用……”
那程之山聽罷卻不近前,仰天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歉意望那重陽,道:
“放下吧,有些累了,過會且看……”那重陽聽罷一怔,倒是有這“父不送子遠行”之說。遂躬身道:
“先生切勿過勞,我且去送送小先生。”
說罷,將圖卷放在桌上,躬身一禮,轉身出門。
程之山見重陽走出,便歎了一聲,伸手拿了神龕上的骨笛著袍袖擦拭了一番。手指輕柔,與那骨笛管上甲乙上摩挲。
程鶴與重陽、濟塵二人道彆,便翻身上馬。
此時,笛聲起,一聲蒼涼過後,便是一陣如人之喉中嗚咽,其聲婉轉悠遠。
那程鶴聽罷便是愣了一下,勒停了坐下,任馬嘶鳴。卻不回頭,隻將那眉頭擰了一下,便抖開韁繩,那坐下黃驃便四蹄撒開,趟了塵土直奔前路。馬背上傳來程鶴朗聲念道:
“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朧。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那濟塵聽罷,便是合掌遙拜,口中應和:
“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
萬馬軍中,飛火穿行,突槍噴射,炮石炸裂。人相喧嚷,馬儘嘶鳴,自相踐踏。那宋粲手持殘劍,無助四顧茫然。周遭,死者相枕,赤焰連天,斷槍破盾遍布其間。黑風飄轉殘旗獵獵,烽煙髯了殘垣斷壁……
然,一聲呼哨,敵輕騎掠陣。且聞得一陣弓弦響過,饒是一番如蝗的箭雨拖星帶火的破空而來。身邊士卒紛紛中箭倒地,頓時間,慘叫謾罵不絕於耳,垂死之言哀哀入懷。
宋粲置身這修羅場中,搭箭在弦卻是一個無力開不得弓來。
見夏兵鐵鷂子破了那曼霧硝煙,如鐵塔般滾滾掩殺過來。
宋粲大驚!狂呼道:
“列陣!”然,卻見身邊殘兵應者寥寥無幾。卻不見手下校尉身影,便又大聲嘶喊:
“校尉宋博元何在?!”身邊士卒親兵竟無人應答。
宋粲心急,四下尋那校尉。
卻見遠處敵軍陣中“柏然”殘旗於火煙中飄搖。見那宋博元身中數十箭仍持刀斧拚殺。
重甲鐵騎如牆般掩殺過來,重騎鐵蹄踏地,如重鼓錐心。鐵馬如牆,地上殘甲紛飛,且是蹚起如河血水。利刃過後便有血霧飄飛四散。
那校尉宋博元一斧斬過,卻被那鐵馬帶了斧去。且是不懼怕,又抽刀在手斬斷殘臂,回頭望了宋粲一笑,將手中腰刀橫與頸項叫道:
“博元無能,護不得官人周全,自此彆過!來世願披毛戴角,再做將軍犬馬!”
說罷,還未自戕,卻被後來鐵鷂子衝得一個翻飛。
宋粲看罷,眥目出血,便要奔過去,卻隻感腰腿無力,動彈不得分毫。
眼見鐵鷂子殺來,卻仍是個無力開弓。卻見那鐵鷂子摘了麵甲竟是道士嘴臉,此時正嬉笑著舉刀砍來,那宋粲驚慌之餘便大叫一聲猛醒。卻見那道士趴在自己麵前。
那宋粲驚得慌得連忙退爬,雙手慌忙摸了身上周遭……卻想起適才險惡原是那南柯一夢。
便慌忙推開那道士,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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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鳥廝!”叫罷,便是一個手忙腳亂的倒了一盞酒,一口灌下壓驚。
那道士拿眼嫌棄的看了宋粲的慌亂,倒是個無言,且撣了道袍“哼嗨”一聲,挨了桌邊盤腿坐下。
伸手拿起書案上的番果,在身上蹭了一蹭,咬了一口在嘴裡嚼了,含糊道:
“境殺心則凡……”
宋粲聽了心內怪道:莫非這廝真就入我夢了來哉?想罷便將那依舊昏昏的腦袋搖了一下,定了定心神,蹙額道:
“你幾時回來?!”說罷,便又拎起那酒壇,咕咕咚咚的灌了一番。
那道士嚼了番果,未曾回答他,卻問道:
“我那命根呢?”
聽得道士如此問來,那宋粲便一口酒噴了出來,怒道:
“潑貨!我何曾見你命根!”
說罷,且覺自家失言,倒是連啐數口。道士也不急,鄙視了那宋粲,口中道了句:
“俗不可耐!”
說罷,便望東方吸了一口氣,吐在手掌。便是將手指掐了一掐。隨即“哦”了一聲,且散漫的道了聲“謝了!”便起身,徑直到書案後麵的箱子前,打開了那木箱扒撿。
見那木箱,宋粲忽然想到,此乃當時裝殮道士衣冠的箱子,原是想給他做個衣冠塚的,一時間事情繁多給耽擱了。
正想著,便見那道士拿出裡麵的龜殼,舉在手裡迎了光看了又看,又欣喜攬在懷裡擦拭一番,口中欣喜道:
“原是在這……倒是冷落了你許久。”
說罷,又細細著手指摳了,又看了一番。見並無缺損,便揣在懷裡。回眼又看到箱子裡麵的靈牌,便捏在手裡驚訝的“耶?”了一聲,扭頭望那宋粲道:
“真打算把我埋了?”
說罷,又翻來覆去看那靈牌,口中道:
“怎的連個名字也不寫?”這話問的宋粲委屈,道:
“你叫什麼?我何曾得知!”那倒是聽罷,倒是摳了嘴望了天喃喃道:
“阿!這個麽?還是不知道的好……”
說罷,便向那宋粲一拱手道:
“謝你有心。”說完,便雙手一掰把那靈牌撅了扔在箱子裡。倒是也不耽擱,順手便要脫衣。
那宋粲看到一把扯住道士,急道:
“你若再赤身自我帳出去,定是打殺了!”那道士聽了一愣,且是眼光驚奇看了那宋粲,隨即便抖了肩膀甩了那宋粲的手鄙視道:
“嘴臉!我換件道袍……”
兩人正在絞纏,忽聽帳外牙校道:
“將軍……”
聞聲,便見那霍儀挑簾而入。然,抬頭看到裡麵情景,倒是險些將那眼珠給飛了出去,心道:我去!這大白天的,你們這倆男人拉拉扯扯,衣冠不整的想要乾嘛?便是如同被辣了眼睛般的趕緊陪笑臉退出,在門外顫聲道:
“將將軍,小人不知道長歸來……”
宋粲聽罷,便是眼睛死死的盯了那道士,怒叫道:
“我與你拚了!”說罷,便撲了過來一把扯住道士,那道士一手支了那宋粲,叫道:
“莫來,你打我好幾下了……”
說罷,穿好道袍,手掐劍指在掌心一畫,口中說了一聲“疾”。此舉且是看的宋粲瞠目結舌,且不知這道士又作出什麼樣的妖來!
且在驚訝的愣神,又聽得帳外小校叫了聲“將軍”挑簾進入抱拳道:
“草廬,重陽道長請見。”
宋粲見這小廝神情如此正常不禁心下駭然。霍義此時見宋粲麵色有異,便是以言問詢。然見那角落的道士,趕緊衝道士躬身叉手道:
“哦,見過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