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四年閏八月丙午,兵部尚書、禮儀局詳議官薛昂出首,奏:欲乞報太常、光祿寺等處修入祀儀,故有是詔。
三司附議,帝曰:
“從之”,遂定於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圜丘,祀皇地隻於方丘,又以次祀先農、日月、太歲、風雷、嶽瀆、周天星辰、曆代帝王。”
自此,持續數月之餘的朝堂辯禮就此終結。
官家坐於金殿之上,望台下諸多臣工行查漏補缺職責,共事一事。心下暢然,心道:且是拜了那“五雷之兆”的祥瑞,才得這“君臣一體之相也”。
卻是不知,朝堂上的這一團和氣倒是那龜厭頂了天雷,施了那攝魂術得來。卻讚了那宋粲的“五雷之兆”的靈驗。
然這攝魂術且不是個長久,隻得一時也,撐不過三日去。
不過便是這片刻的“君臣一體”也是讓那皇帝快慰。
且是將那群臣同參蔡京、由祭天引起朝堂辨禮、選士之爭這近半年的陰霾一掃而空。
那官家下了朝,且不回那睿思殿,也不去那奉華堂,傳旨行駕貴妃宮。
那黃門公逸事沒見過這文青皇帝心情如此的好,便是一個一天雲彩散,滿天的霞光飛。
聽得旨下,便喚了內侍,一路小跑了讓劉貴妃鋪了宣紙,調了丹青於宮中準備。
咦?怎的單單去劉貴妃宮中?
那劉貴妃並不是權臣之後,經略府上的千金。便是一個平民百姓的女兒。
他那爹原本是開酒肆茶樓的。也不知幾世修得的福報,祖上行的幾代的善事,讓那老天爺亦是一個偏心,且與今生一並給了他,偏偏讓他得了這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女兒來。
此女且是詩書不懂,書畫丹青一個不會。倒是隨了心性,“市井侍君”也能哄的那官家一個五迷三道。弄的不僅是群臣看了不懂,就是尋常百姓們鬨不明白。都說是此女行的妖法迷惑了君王。
其實這事吧,說起來也沒那麼玄,隻四個字——“無涉朝堂”。
卻也彆小看這“市井侍君,無涉朝堂”。
何為“市井侍君”?在劉貴妃這裡,那是真把這官家當成自己的男人看,而不是皇上。
就是小兩口兒恩恩愛愛家長裡短的過日子。最起碼,官家跟她在一起不累。
這劉貴妃且不隻如此,那是見了官家便是滿眼冒著小星星,就跟看見了自家的崇拜明星偶像一般。
是啊,誰能拒絕一個小迷妹呢?
對待男人?你的哄著誇著,你還的欣賞他的所有。再加上還能陪著他哭,陪著他笑,陪著他絮絮叨叨。
倒是其他宮內想不開,這後宮本就是皇帝的家。在家恪守禮儀?前倨後恭的?動不動的還得整出一個跪式服務,我都懷疑這官家是不是進了什麼高級會所。
家,對於一個男人是什麼?那是一個療傷休養的地方,外麵的過的艱難,見得嘴臉,也隻有家中的溫粥熱床才能舒緩了去。
你真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才能讓男人把家當成家,這樣才能哄的男人想去回。
男人本身就苦,在外麵受了委屈,你卻在家裡罵他沒本事,整天介敲盆摔碗打孩子,動不動就甩臉子,是個男人都不想回去。於是乎,這“家”也是個睡覺的地方,況且你這樣鬨,估計他連覺都睡不成。
連休息這個最基本的功能都不具備了,你還指望男人回家?你倒是想多了。
不過宮裡的都這樣乾,省的被那位禦史參了去,倒是個禍及母家。
這劉貴妃且是個異然,剛進門沒消停兩天,便偷偷拉了皇帝夜出宮城,滿大街找吃食。
倒是小兩口兒享受著人間的繁華且不過一個時辰,便被巡街的禦史抓了一個正著。於是乎,朝堂震驚!
那劉貴妃見那雪片飛來的彈劾卻是個無所顧忌。怎的?父親雖被封了個郡王,但也是個閒賦在家,沒官沒職,你要撤職查辦倒是個難事。
而且家裡麵也有頗有家私,朝廷的那點俸祿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罰俸?你怎麼解氣怎麼來,不給都行。自家又沒個兄弟姐妹,倒也是個不用擔心受什麼牽連。
被後宮罰了一個禁足,倒是架不住皇帝一有空就往她那跑。你能管得住她,橫不能管皇帝去哪。
如此,這倒是讓這劉妃一路的升遷。本是一個能封後的前程,卻因拿了娘家的錢與官人修了個奉華堂兒止步貴妃。
這氣受的冤枉,且不說人家娘家本身就有這汴京城經營酒肆茶樓也有個三四代人。饒是一個頗有些個家私。那酒肆茶樓開的也不是一兩間。
而且,修個院子,隻要不讓那工部染指,三司撥款,本身就花不了幾個錢。
倒是惹得你們這幫人眼紅,又是殿上彈劾,殿下的上書,生生的弄出一個“劉氏貴妃,其家有獻媚之嫌”、“伏請,清查貴妃劉氏家資來源”的事來。合著我娶的老婆,整天像你們一樣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才合了你們的心思?
這都不是冷酷無情無理取鬨了,這簡直就是一個羨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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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責罰也領了,娘家的家產也查了,倒是人家幾世的經營所得,實在沒地方出氣,又將那劉貴妃禁足。對於這劉氏來說且是想得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在這四方宮牆之內,禁不禁足的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就是不禁足她能去哪?串門子?不可能!找人拉家常?謔!就後宮這幫人的德行,放個屁都的先看一下四周。你指望她們跟你一塊嚼舌根子拉家常?
如此倒是讓官家欠了她一般,饒是一個百般的寵愛,那叫一個寵慣六宮。
劉貴妃見官家今日心情愉快,便催促宮人小心伺候,自己便活好了丹青,舔了筆在旁伺候。口中道:
“官人畫些個什麼?”
那官家也是個心情愉快,提了筆,掐了封毛道:
“隨了你。”
那劉貴妃挨了那官家的身子,捏了官家的衣衫,軟綿綿的笑聲哼唧道:
“給奴家娘親畫隻鶴吧?”
如此媚態便是看的周遭的黃門公並那些個宮人們低頭努力的忍了笑。
那官家倒是個享受著軟金暖玉,咬了筆抬頭想來,道:
“招也,大壽……”說罷,便提了筆畫了,口中道:
“給她添個鬆,湊一個鬆鶴延年!”
說罷,且是幾筆下來,那樹乾便躍於紙上。卻要洗筆,倒是看了桌上的器物,鄙夷的叫了一聲“咦!”隨口吩咐了道:
“去奉化堂,取我的天青來。”
黃門公聽了喝,叫了一聲:
“是了”
便取了腰牌,讓那宮人去奉華堂取來。
見宮人聽命出去,那貴妃揪了那官家的衣角,撅嘴埋怨了道:
“官人且得了新物,卻是嫌奴婢物件粗鄙了。”
皇帝“誒?”了一聲用筆點了桌上的四寶畫具道:
“這些便是貢品,吾那天青便是方物也。”
得了此話,那劉貴妃更是個不依,抬手錘打了皇帝的手臂,口中軟軟的怨道:
“饒是方物,卻不肯讓奴家看上一眼,偏偏藏起來吃得獨食,小家子氣。”
黃門公看著兩口子一個扭捏了打一個晃了身子挨的廝鬨,且是沒眼看來,心道:不行的話,我們先走吧。我都覺得自己在這閃閃發亮,晃眼的很!
卻回頭,見一個中官托著些個劄子望他躬身。小聲訓飭道:
“沒眼的東西!先送了高順,讓鄭主子看了。擾了官家的興致,仔細又要派了你的不是。”
中官知趣,雖得了訓斥且笑了退下。
不會兒,那兩個宮人各自捧著兩個錦盒過來。黃門公見那宮人們捧著兩個錦盒,便知道一個是那天青三足筆洗,一個便是“蔡字恩寵”。便趕緊攔了她,小聲叫了聲:
“慢。”
且伸手打開錦盒看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便是真真的把兩個都拿來了。且問那宮人:
“怎的兩個都拿來了?”
宮人垂首蹲了個萬福道:
“回門公,聖上隻道要天青,奉華宮的主司便將兩個都讓拿來。”
黃門公聽了,且歎了手下這人不會辦事。便指了三足筆洗道:
“先呈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