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那陸寅經得宋邸錢看熱鬨的百姓一路推搡的相助,一個人逃出了生天。
雖是得了一個自由之身,卻惶惶如喪家之犬。
原想是奔了校馬場尋了宋粲去。還未走到半路,便想到“覆巢之焉有無完卵”。
心下道:宋邸被抄,那宋粲又怎能獨善其身?
無望中,且在街道僻靜處尋了個棵樹,蹲了哭泣。
且在悲傷無奈之時,倒是遇到冰井司的督職周亮和他那押官崔正到的近前。
心知無望,便作了一個束手就擒之狀,倒是見了冰井司督職、押官兩人共同演了一場“丟牌棄馬”的戲來。
這一場戲且不是偶然,且是那周督職的一番辛苦。
見那陸寅出逃,便帶了崔正一路從那宋邸跟來。且是為了看那陸寅逃出後且作何為。
一番下來,倒是讓那周督職見了他忠勇,索性讓那崔正丟了腰牌與他。打馬望那開封府屁顛屁顛的“投案”而去。
咦?他倒是“投”的什麼“案”來。
哈,倒是都看著那宋邸被抄的熱鬨,且忘記了那供狀之上也有他周亮的名諱。
於是乎,便借此番熱鬨,索性去開封府投案,先鬨他一下再說。順便也能從那宋粲口中撈些個話出來。
本就是個權宜之計,亦是一個實屬無奈,與他且是個鬱悶。
然,見那陸寅逃出,便是個心情大好。
且笑那呂維有眼不識金鑲玉,抓了那宋邸和府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卻單單放出這條混江龍出來。
想罷,便是開開心心的帶了那狗裡狗氣的崔正望那開封府尋了頑處而去。
然,心下卻洋洋得意的道了一聲:勾當!小心了!
且不知這聲“小心”卻是有些緣由在裡麵。
說這學問,且是分不出一個好壞,也沒有甚精華、糟粕之分。隻是學這學問的人,卻是有一個善惡也。
若那《羅織經》《枯榮鑒》本是害人之物。然,所用之人發心為善,知那恩仇孝道,便是分得善惡。
其心為正,縱是學了這害人學問也斷不會與人不堪。
但是,這心思歪了,彆說是《羅織經》、《枯榮鑒》,便是讀遍天下聖賢之書,口中念熟了那聖人之言,也是隻能做的麵上作得個滿口仁義道德,為國為民,私底下也是滿腹男盜女娼蠅營狗苟。
如是這般倒還算罷了。就怕並不是僅僅為了他們心下的那些個蠅營狗苟、男盜女娼也!
便是做的錦繡文章,巧言令色,導人無智。文過飾非,誤國害民。更可恨這,便是做的書中蛀蟲,吃文吞字,惑人與不良。
倒是有那斷章取義的聖人之說遮臉,我輩且也隻能眼睜睜的看這幫人作妖,狠狠的道一聲: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說一句“不是不報,時機未到!”來解恨。
且不說他。
不過,學有多寡也罷、人有善惡也罷,於這世間倒是個平常。獨這“忠勇”二字,卻饒是一個難得。
為何如此說來?有勇無忠,便是那人中呂布。遂有轅門射戟之能,弑殺權臣之勇,然卻終得三尺的白綾,縊殺於下邳城樓。史上被蓋上一個“三姓家奴”的戳子,供後人觀瞻。
若是有忠無勇,比如那上大夫屈原,滿腹的學問且也隻落得個哭哭啼啼做些個楚辭,國破無為,殉而投江。卻也成就了千古“忠”字第一人也。
但這“忠勇”加在一起,便是一個了不得了。那叫一個善能心有慈悲,手中卻提了殺人的刀。口中也是一個哭哭啼啼,卻又有“成則周武三千,敗則田橫五百”氣勢!
投江?還是勸你彆想那事。他倒是能讓你投了江去,還沒人給你送粽子吃。
其誌,乃必將那仇人手刃而後快!壯哉也!
那冰井司的周亮雖為閹人,卻也是經年的督職推事。刑獄經事幾十年,也能識得這人心善惡。卻也曉得這學問多寡的厲害。亦是知曉忠勇之人的心性。
讚歎之餘,這才有了內侍丟腰牌的戲碼。
說那周督職帶著崔正扭啊扭的去開封府投案。
那陸寅撿了那牌子,刮去了胡須,一路快馬趕至州橋。
說這大宋汴梁,有兩處最為繁華。
一是那兩營之間的馬道。
這二麽,便是這上河之上的州橋。
這州橋景致甚美,曰:一日三景的便是它了。
晨時日出,朝陽散撒於上河之上,朝霧升騰而不見河,觀那橋若在雲霞之上,石欄走獸沾了晚間的水露,經那日照蒸騰,霧氣朝陽將石雕的飛禽走獸映托的如同活物一般。
待到傍晚,便又是一河的殘陽,將那上河化作銀照撒了金花,輝光映畫闌。
卻又得見那河上白帆染金,川渡來往不暇。
殘陽夕照,將那岸邊蘆葦飛絮染紅,化作纓紅漫天,飄飄灑灑。
卻到日落,卻又是滿河的輕舟客船各自點了船燈,與那橋上石燈石獸交相輝映,卻好似那繁星落凡自橋下川流不息。一輪月下,便分不清個天地,便覺漂浮於浩瀚雲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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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橋上俯瞰繁天入星河般的美景,卻好似天上人間也。
卻因,又有那東、西礬樓,立於禦街的首端兩側,且將那州橋邊、礬樓下為做一個廣場。
礬樓,為北宋東京七十二家酒樓之首。天聖五年,仁宗下詔三司“白礬樓酒店如情顧買撲,出辦課利,令於在京腳店酒戶內撥定三千戶,每日於本店取酒沽賣。”
於是乎,此樓便是我國有曆史記載的最早的免稅店。
倒是一個怎樣的熱鬨?
說來且是一個“燈火不滅”了得!
《東京夢華錄》有載:“樓乃京師酒肆之甲,飲徒常千餘人”。
又有劉子暉者留詩讚:
梁園歌舞足風流,
美酒如刀解斷愁。
憶得少年多樂事,
夜深燈火上礬樓。
樓下向南,便是一條直路直通那開封府。
道路兩旁繁花似錦的酒樓商鋪彼此林立。
上河於此分流,交割於四水。便造就了此處湖泊星羅棋布,綠水紅牆相映成趣。
其間,天賜奇石點於岸芷汀蘭,人賦妙境展於星河之中。實乃一步一妙景,百景各不同。
亦可乘舟,舟船往返於河湖之上。
於是乎,便引得那些個文人騷客在此泛舟看柳,夜眠舟上而不歸,或調弦舔筆,或吟詩作畫,倒是一個樂在其中也。
有道是:
曳杖來追柳外涼,
畫橋南畔倚胡床。
月明船笛參差起,
風定池蓮自在香。
半落星河知夜久,
無窮草樹覺城荒。
碧筒莫惜頹然醉,
人事還隨日出忙。
更有宮內有河自皇城水門自此入來。
宮人多嬌媚,每日晚間洗儘鉛華。便將那胭脂香粉,敷麵的珍珠粉黛,積年累月的傾倒於那宮河之內,順了水流出得宮去。
卻得有心者取了河水,挑了膏泥篩了那脂粉日曬成形再行販賣。如此,便是物華天寶再入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