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開封府衙役被那皇城司行人給逐出監舍,便想稟報了上憲。倒是一個夜半更深,那上憲也不一定能為了這校尉之事再回這監舍。即便是回來,那上憲也隻是個附院司錄,且也是當不得那皇城司的家。
無望之中心下卻有了計較。
且是一句“與他死個明白”便喚醒了錄案的文吏前來。
咦?這班頭怎的料定這皇城司要與這校尉不善?
這話問的,深更半夜審問,且逐去龐雜。是個長腦子的就會感覺這事是奔著死供來的。有道是死無對證,死人,且是你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說這開封府的衙役對宋家的校尉如此上心,卻是為何?
不為何。
一則,那衙門差票上有注明接票人姓名職務,所用差員姓名職務,事由,所提何人,事後收監,樁樁件件詳細記錄在案。辦事完畢卻要將那差票交予刑房存檔。但凡這囚犯出了閃失便是這差票上的班頭之責也。
二則,便是那宋家積年的施醫舍藥與那貧苦之人,這京城便是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是貧民,這三班的衙役也沒少受的那宋家的恩惠。誰還沒個病沒個災的。
即便是無病無災,也有一時錢緊的時候,無錢無糧之時,到那宋邸英招之下領一碗藥粥,也能的一條活命。
於是乎,那班頭讓人喚醒那文吏便是要偷聽了記錄,日後好做得一個脫責,亦是還了宋家藥食的恩情。
那錄案文吏睡的好好的被人喚醒,倒是個氣大,睡眼朦朧的剛要發了脾氣,卻聽得是那宋家的事,便是一言不發,卷了紙筆硯台隨衙役趕來。
說這衙役也不經濟,自家聽了去,記錄下來便是,何苦叫著文吏來?
記錄?你想多了,你不是專門記錄口供的,私自記錄這事,做不做的數還且得另說。
然,這錄案文吏的簽押且是不同,上蓋開封府行房的大印,可是能代表開封府衙的。
再說了,這班衙役也得能識字。
咦?怎的就不識字?都是三班衙役的班頭了!
你要不要看你說些什麼?
宋朝又沒有義務教育,教育資源都被士紳階層給控製了,要不然那士紳豪民那麼好心?全國各地的猛修書院?
目的就是通過科舉製度滲透進政治領域來保證自己的財富安全。
不信?在北宋僅在江西一地便有二百二十四家之多。
從唐到清,隻江西一地,就出了二十八位宰相級的人物,六十二位副宰相級人物。
就宋,就有歐陽修,王安石,黃庭堅,謝晉,朱熹,陶淵明,文天祥。明有湯顯祖,陸九州等,這些個狠人皆出自江西書院。明朝就有“朝士半江西”之語。
為什麼江西會那麼多書院?
因為有錢。
江西水路成熟,且陶瓷業發達,乃巨商豪民雲集之地也。
蔡京玩了命的搞教育改革,就是想讓朝廷擺脫士紳階層對教育的控製。
而在古代,人若讀書便是件不務營生,不耕不作,空耗錢糧的奢侈之事。即便是這樣,能考上一個一官半職的也是一個鳳毛麟角。讀書,很難說,需要幾輩子的家庭熏陶和影響的。若書讀的好,起碼從你的父輩就讀書,到你的兒子輩才能見成效。所以,才有了“寒門”之說
所以,在宋,這文盲麽,還是很多的。比如這些個衙役。
那些寒門子弟,卻都被那士紳豪民資助了生活,供養讀書。
那豈不是人人有書讀?這樣不好麽?也不算是個好。可能大家對“寒門”這個詞有些個誤解。
首先,平頭百姓世代務農的人是沒有“門”的。這個門,指的是“門第”,是一個家庭的社會地位,家族文化的一個傳承,更重要的是一個觀念或思想。
即便是你們家再有錢,富甲一方,沒有這種思想觀念,也是沒有“門第”的。
“寒門”所指卻不是一般的貧苦百姓,是指門第勢力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並非指貧民階級。“庶族”亦稱“寒門”、“寒族”。
一般的百姓還是省省吧。讀書?那是士紳階層內部的事。
然,北宋是個異端,但凡生源考取功名便有官做,哪怕是做個閒官也是衣食無憂。
那些“寒士”子弟自幼受的家族的熏陶,亦是一個知書達理,也是懂得知恩圖報。無論為官與否,皆為那士紳豪民呐喊助威也。若是掌權,必保那鄉紳豪民利益不損。
說白了,自那有得科舉以來,供“寒士”讀書做官,也是士紳豪民們的一種投資行為。
既是投資行為,那投資回報率卻也是要有的。
此也為那安石之法所說之“養不得法”也。
彼時,當朝大儒貶那安石之亂也有這“斷天下寒士讀書考取功名之路,寒士自此便永無出頭之日”之言。
而士紳豪民通過資助寒門讀書人參加科舉,逐漸控製了宋朝的上層建築。元佑、元豐兩黨同是為國為民,實則不同,元豐,則是偏重於平民百姓,底層的民眾。然,元佑黨則是士紳豪民的代表,保護士紳的利益不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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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兩黨在本質上基本上是一個無法調和。
就元豐黨的稅法而言,誰錢多誰地多則稅就多。於是乎,便有了這“常平”新法。
如:清查逃避土地稅的“隱田”,向官僚地主增收免役錢,以達到“民不加賦而國用足”。
但是此舉卻斷了這豪民放貸“隱田”的收入,這便是侵害了豪民的利益。
元佑黨則以“設法以陰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之言反之,去維護豪民的利益。
咦?都鬨成這樣的,當皇帝的不管管?管?拿什麼管?上有親娘奶奶垂簾主軍國是,下有群臣亂政,根本輪不到那皇帝啥事。
結果士紳豪民吃相太難看,底層民眾生存無繼隻能“均貧富、等貴賤”了,也就造就了宋朝三百餘年,竟有四百多次的起義的史上奇觀。
由此可見,君弱臣強確實於國不利。
於是乎,崇寧年間蔡京奏請“興學貢士”其實,就是北宋利用教育改革對上層建築的一次大的換血。
其目的就是讓官員脫離階級,由國家出資培養。此法,類似於現在的九年義務教育。
以“興官學取三舍之法”替代科舉製度。目的就是人才由國家培養,斷了士紳豪民對讀書人的資助之路,以淨官風。史稱“崇寧興學”。
此法卻傷害了士紳豪民利益,便引起了在朝的高官在野的大儒們強烈反對。
“知識是有立場的,科學是有國界的”此話不虛。
“崇寧興學”自崇寧元年為始至宣和三年而終,隻施行了十七年便匆匆作罷。
北宋的“興文教”首先嘗試的中國教育改革,便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之中。
所以說這趙宋病在上層,根在士紳實不為過也。
好吧,閒話說多,各位見諒。此為作者一家之言。
且不去多說,書回正傳。
姑且不說那邊班頭忙活著,開了隔壁的監舍,方便那錄案偷窺了記錄。
且說這監舍內。
那呂維見校尉不語,便自懷中拿出一份供狀鋪在書案之上,用手撫平道:
“你可認得我?”
校尉聽罷,隻瞥了他一眼,道:
“怎會不識?前幾日在我主家府上,咱家還敬過尊家的酒。”
說罷,便搖了頭,蹭了後脖頸上的腰刀解了癢。一個抖身,便掙脫了身後兩人便盤腿坐在地上。
呂維見他如此,卻也不怪他,沉了聲問道:
“爾可知罪?”
校尉聽罷,用手掏了耳朵,卻也不說話。
那身後的行人見他不說話,便一腳踢了上去,口中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