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開封府大牢死了人,那皇城司不說,開封府便也不會多言。
一切如斯,大家得過且過,且當作此事不曾發生也。
眾朝臣於那崇福宮吵吵嚷嚷,這棋也下了,利弊也權衡了,態勢也分析了,忙活了幾天,卻也無有一個定策。
倒是那冰井司司庫走了水,將那庫內問卷書案連同那察子的“手錄言事”一火焚之。
此事不大,然,官家卻以為不詳。於是乎,又是太史局又是道士的,算卦,問天,看星象的又忙活了半個月去。
畢竟此事為近內之事,永巷給事李岩處,倒是多收了幾個罪奴,每日拷打詢問忙的不亦樂乎。
這水雖是走的蹊蹺,但是大家也心知肚明,也當他是個理所應當。
畢竟“冰井司”改做“冰井務”重回那皇城司轄下也是遲早的事情,而那皇城司也不在乎收回一個空架子,於是乎,這水雖走的蹊蹺,然卻無論誰也不會多事去問個究竟。
宋粲在那開封府大牢,關押已有數十日,除了那冰井司的內侍押官到這大牢鬨過一番,卻再也無人來過。
究竟自家身犯何罪,無端的被羈押於此,這宋粲心下也是個疑問,卻是問了,也沒人給個說法。
前幾日還憤然疾筆,慷慨陳詞的寫了喊冤的劄子上呈。
然,寫是寫了,卻也是如那泥牛入海,音信全無。此狀倒是讓他心下生疑,這劄子是不是被那開封府給扣了去。這心下狐疑了,卻也不敢問來。索性便靜下心來隔著那牢窗數雨滴了。
不過連續幾日的大晴天,那叫一個晴空萬裡,連片雲彩也看不到,倒也無有雨滴供他數來。
日子過的倒也是個寂寥,卻有一事饒是有些煩惱。那積年帶在身邊的穩幾前幾日卻是無端的斷裂,而依靠不得也。
那宋粲定是舍不得扔了去,於是乎,便問那獄卒討要了木匠的工具來,每天便又多了一件事——修穩幾!
然卻也是個不得其法,那些個木匠的工具也是個難纏,那穩幾倒是被他拆了一個徹底,卻也沒修到什麼好處。
卻在埋頭,滿頭大汗的鑽研了那些個斧、鑿、磨、刨,卻聽得身後牢門的鎖鏈響。
宋粲回頭,見是那獄頭,提著食盒門外笑了躬身。且低頭入得監舍,叫了聲“將軍”便將那食盒打開,七碗八碟的擺在草榻之前。
倒是這飯菜且是一個豐盛,有魚有肉還有酒,見了菜色,饒是個色香味俱全,頗有那京城第一酒肆豫豐樓的風味。
宋粲心下且是一個奇怪,倒是不敢想這開封府的大牢裡還能進來這般的菜色。且是不敢相信自家的眼睛。口中不禁問了獄頭:
“與我的麽?”
這話問的奇怪,倒是讓那獄頭有些個恍惚,用奇怪的眼神望那宋粲,心道:都給你送到這了,就差掰了嘴喂你了,你這話問的有點過分了啊。
見了獄頭的眼神,倒是讓宋粲有些個不好意思。客氣了道:
“與我同飲,可好?”
本是一句客套的話,此時說來卻讓那聽的人有些個怪異。見那獄頭一愣,瞪大了眼望了眼前這將軍看了一個遍。隨即,便提了酒壇,篩了一盞酒來。二話不說,且是一個一飲而儘,而後,便抹了嘴,讓那宋粲看了碗底。
這下讓那宋粲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人家也是個好心,倒是讓你說的好像是人家在酒裡下毒,要害了你一般,偏偏要看了人喝了才敢喝了去。
於是乎,便歉意了道:
“呃,那個……好吧。”
見這天被自己給聊得那叫一個稀碎,便接了那獄頭的酒盞,自家篩了酒,無語的看那獄頭忙活了擺盤。
心下道:為何近幾日這夥食變得如此的好,莫不是自家這無端被羈押之事有所轉機也?
卻不知是那宋博元被那呂維逼死在開封府大牢,而那開封府的院判司錄石堅對那晚校尉之死也悉數得知。
然,自家這職微身賤的,且是惹不得如此的麻煩,隻能隱瞞下來,縮頭作得一個不聞不問。
咦?且是自家的地盤,也能活的如此的憋屈?
倒是不憋屈了不行。
一是皇城司呂維風頭正盛。自家這衙門的主官又不在,隻剩下他這小小的府院來管理了整個衙門的日常。現下與那皇城司為敵,還不能光明正大的擺在明麵上說。
怎的,彼強自保也,能做到不聞不問,非暴力不合作,已經是個最大程度上軟抗了。大凡是冤案,人活著,才能翻案。死人是翻不了案的,無論誰死,都翻不了案。
二則,也是怕了,即便是報到了官家處也是一個無人問津。
畢竟是死了一個殿前司七品的武職,死就死了,誰也不會浪費了時間多看上一眼。
這三,便是念那宋博元死的慘烈,一片忠心赤誠,饒是讓人欽佩。心下也覺那校尉屈死於開封府牢中,饒是虧欠了那宋家,便是連日的好酒好肉的伺候那宋粲,以此解得一個心寬。
那宋粲自是不知其中緣故。剛開始見送這豐盛的酒肉上來,而此時正值秋後,心內盤算下來,且是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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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此乃斷頭酒麽?想罷,這心內也是個七上八下的不踏實的緊。便是些個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幾口。
然,看這幾日均有酒菜送來,已成慣例,卻也不顧及那麼許多了。心下且笑了自家多想了些個。哪有斷頭飯連續給送幾天的?於是乎,且是吃了個踏實。
看了今天的酒菜還算是豐盛,那宋粲倒是有些欣喜便盤腿坐在那酒菜前,搓了手。
酒菜上齊,那牢頭躬身道了聲:
“將軍慢用。”
且要轉身離開,卻被那宋粲叫住,道了聲:
“慢來。”說罷,便拱手望那牢頭,難為情的道:
“節級辛苦,把些與我那校尉。”
那牢頭愣了一下,卻也不說話,躬了一下身,將那酒菜中的整雞拿了放在食盒裡,又倒了半碗的酒去,便躬身退出。
那宋粲看了便是一個欣喜,望了那獄頭的背影,又叫了聲:
“辛苦節級。”
見那獄頭鎖了牢門,轉身而去。便欣喜了拿了筷子在身上擦了幾下,將那盞中的酒美美的喝了一口。
濁酒入喉,看那窗外。見窗外,連日的陰霾如今卻是散了個儘,饒是個秋高氣爽。有酒相伴,且想了自家那校尉此時便可與己同飲,且是一個愜意。情不自禁的端了那酒盞,彷佛對麵坐的是那校尉一般。
心下道:且不知,何時能出的這牢籠?
一念起,且又想起自己上呈的喊冤劄子,到了如今依舊是個了無音訊,那剛剛稍稍快慰的心情,便又鬱鬱起來。
同是泥牛入海的,還有那呂維遞上去僅供預覽的宋博元供詞。
此時的呂維亦是如同那宋粲一般,敲了牙,心下七上八下的等那宮內的消息。同樣是酒肉在前,倒是吃不下一口去。
咦?那宋博元不是死了嗎?卻還有什麼供詞於他?
你也不看看那呂維是個什麼的出身,現下所供何等的職差。
沒點無中生有的本事,怎堪這皇城司的勾當公事?
若論這羅織、構陷之能,這朝中文武倒是沒幾個能比得上他去。
若沒這般的翻雲覆雨之能,也不敢去做出這“真龍案”攪動這朝堂的一番風雲。
然,自那日宋博元撞死在他的麵前,饒是讓那呂維始料有所不及,且是死狀之慘烈,讓那呂維震驚。而後,竟連連夢魘纏身,且是夢中見那校尉博元數次,均為裂頭斷指撲將過來與他索命,擾的那呂維噩夢連連竟夜夜不敢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