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那劉榮近身來,悄聲道:
“這‘人患株親’麽……”
說罷,且是一個不吱聲,與那椅子坐定,手中卻盤玩了茶盞。
呂維思忖了劉榮的話來。
這“士不耐辱”,對於那宋正平現下而言,已無太大的意義。都已經是個刺麵流放千裡之遙了,亦是個無罪可加。這侮辱的也算是個到頭了。
隻劉榮這“人患株親”的言外之意,饒是一番玄機在裡麵。
然,心下想來,這宋正平隻有宋粲這一個兒子,卻已經判得一個充軍,已罪無可罰。且不知眼前這位平章先生這“株親”如何讓“人患”之。
劉榮見那呂維思忖不解,翻眼看了呂維,口中緩緩道:
“宋粲與汝州誥命有私,生女宋若……”
此話說的隱晦,饒是讓呂維甚是個不解。
“宋粲與汝州誥命有私,生女宋若”本就是謠言一個。況且這謠言,還是自家親力親為給造出來的。且是借自家兒子說媒之機,花了大錢,讓媒婆傳於坊間的。
此時這話出自這平章先生之口,倒不曉得這劉榮且是要作出何等的狗尿苔來。
且在回味這話,便聽的劉榮悄聲道:
“何不一並發了去?”
一句話,卻是讓那呂維聽得一個瞠目結舌。
此計甚毒!
何為甚毒?隻因此計有三。
一則,便是讓那繈褓嬰孩與那宋粲一同充軍。
若宋粲在這天寒地凍之途保不得那宋若,便是心懷鬼胎借故除之。如此,又可汙那宋家,為己之清白,喪人倫,戕害繈褓之嬰。
若那宋粲保得那宋若不死,那便證明了此女確實是宋粲與那誥命所生。即便是身陷絕境,也要保得自家骨肉不損。
這是一個兩頭堵的說法,若想脫身實乃不易也。
其二,便將那宋若的生死,讓那察子在那坊間傳了。若百姓認為這宋家德行有虧,必傳之。
有道是悠悠之口堪比防川,且眾人之罪難判。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到時候也就是個法不責眾。
若是那宋家想要翻案,縱是那官家肯,這百姓之口卻不好過去。
“鄙善”之人必有言而毀之。
何為“鄙善”之人也?
你便是做了一百件好事,卻容不下你做的一件壞事。
卻有一件對不住他,便是將前麵你做的百善之事全部抹煞。
此為道德潔癖麽?非也,非也,所謂道德潔癖,首先是你得有道德,然後才是潔癖。
其三:絕後也。
便是將那宋粲充軍於那世人不知之地,此番充軍且不用那開封府代勞,讓那皇城司吏眾密押前往。
且以宋正平挾了,使宋粲不敢表明身份,隱姓埋名做得一個軍奴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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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要陷那宋粲於一個死地!
想那宋正平失了兒子,即便是心再大亦是一個無心回朝。
壞人便是壞人。
如同那呂維、劉榮之流,卻好像那人的闌尾一般,好的時候卻不見的它有何用處,這一旦壞起來卻是會要人命的。
且是自己覺得無辜,我就是這個功能,提醒彆人我發炎了!我不覺得我自己壞。
所以古有“浪子回頭金不換”之言,就是說這壞人隻要彆犯壞,隻要不禍害的大家都不得安生怎麼都成。
那位說了此言差矣,卻是為壞人脫解麽?
若都如這壞人做的榜樣,豈不誤了良善之人也。
好人都去學那壞人,壞事做儘然後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了?
你且是錯的離譜,好人是壞不起來的,好人便是好人。若是心存善意,積善積德,吃個肉都會覺得動物疼,亂丟垃圾都覺累人辛苦,你就是讓他壞他也壞不到哪去?也彆把善良和惻隱之心與那人性之好壞混同。
善良和惻隱之心就像愛一樣,僅是那心靈被觸動而伴發的一時衝動,區區不過一揮之數而已。若要後麵再加個情字,那才是生生世世無怨無悔。也如那“人”字一樣,若後麵再加個“性”,那就是一個千差萬彆。
好人?壓根就拿不起屠刀!壞人,卻是隻有在拿不動屠刀得情況下,才會不得已而放下。
兩者皆從心起,卻千差萬彆,所以才有那“善不可失,惡不可長”也。
倒是閒話少說,書歸正傳。
兩人此計已成便不再耽擱。
那宋粲充軍的旨意已下,但就那充軍之地還無明旨。
現下的當務之急,便是將這生米做成熟飯。
那官家不是不明,卻留下這個缺口與那呂維交換。
咦?交換什麼?此便是“真龍案”狠毒之處。
此案所涉宗室也好,後宮也好,內監、權臣、宋、程、童、蔡,夯裡琅璫攏在一塊堆都均不足為慮。
官家所慮者,卻是那“踔一目”的帝兄。
而唯一能讓官家安心的便是除掉他,以絕後患。
這是最終的解決方法。但是官家這事乾不出來,宗室也不會讓乾。然,那“燭影斧聲”卻是活生生的先例,倒是讓現在的官家心裡著實的放心不下。
至於這“燭影斧聲”之事,出處且是明代陳邦瞻所著《宋史紀事本末》。上有載曰:“冬十月,帝有疾。壬午夜,大雪,帝王召晉王光義,囑以後事。左右皆不得聞,但遙燭影下晉王時或離席,若有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俄爾帝崩,時漏下四鼓矣,宋皇後見晉王愕然。連呼曰“吾母子之命,皆托於官家。”晉王泣曰“共保富貴,無憂也。”甲寅,晉王光義既皇帝位,改名炅。”
然,此文畢竟為後世所著,儘管說的有鼻子有眼,其中的細節卻也是個無從考證。無證,即無可推。
然,無推則不可信。是為儘信書,不如不讀書也。
畢竟《宋史·太祖本紀》上隻簡略的記載“癸醜夕,帝崩於萬歲殿,年五十,殯於殿西階。”但是,那會趙匡胤兒子趙德昭還是太子。
然,那兄亡弟即卻是確確實實的存在。
太宗一脈一直傳九世。後,高宗趙構禪讓,孝宗趙昚登基,這皇位才回到那太祖一脈。
燭光斧影之事,經百年,雖不可證。
但那“皇叔爭位”之事卻是官家親眼所見。
先朝就有這“龍踔一目”之言,哲宗崩便有臣工勸太後立長,加了一個“真”字在句頭。
加一字,這句話就完全變了個味道。又怎能不讓那官家如鯁在喉也。
“真龍案”由那呂維而起,也隻有呂維能為之,隻因此人便是屠刀,且不用拿出來,且身邊卻不乏為虎作倀之人。而此事,於那呂維而言,雖自知不善,卻又不得不為之。
那官家卻不怕拿呂維尾大不掉麽?
各位試想,官家讓那童貫除掉一個大臣容易,還是讓他乾掉那“踔一目”帝兄簡單?哪個名聲會好一些?
那呂維雖是壞人,卻也是個聰慧過人的壞人也,一個聰明的壞人比一個愚蠢的勤快人毀壞力雖然相同,但是要可怕的多。
以呂維的聰慧絕對能想到這層,蓋因這“人者多欲,其性尚私”。
送那禦史劉榮走後,那呂維便獨自站在窗前,放眼望去。
自那樓台之上,見那大雪紛飛,將那繁華如錦的汴梁城染的一個銀裝素裹,煞是清爽。
這汴梁雪景確是一絕也。有道是:
風卷鵝毛,幔畫橋,參差紅牆碧瓦。
煙鎖金明,染殘荷,又見傲雪枯芽。
雲掩上河岸邊沙,縈空霧轉,飄作堂下階前花。
疊湖重樓皆染素,梅蕊雪數點,香卻十萬家。
那呂維此時卻沒心情,於自家小樓上賞那汴京雪景。
雪花飄落,掩了京都汴梁城中,那平素的繁華。
卻不知這雪化之時,卻是如何的情景。
然,這掩蓋了一切的雪,終將會化了去。
望了那樓外雪景,呂維饒是一聲長歎。這聲歎,且是有得幾分悔意在裡麵。
有道是:
雪裡京華雪裡灘,
為之容易作且難。
早知不入時人眼,
多買胭脂畫牡丹。
然,此時卻是一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今日因病不得上朝,卻有得三帥城門堵囚,護送宋正平發配,朝上官家下旨定了宋正平流放上海。
隻能歎一句,時局多變,官家多疑。
倒也容不得那他從長計議,所幸,如那平章先生多言,將那壞事做絕了去,以絕後患!
於是乎,便定了心思,叫了下人,吩咐道:
“喚那吳雙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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