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宋粲一路受辱,萬念俱灰,隻是那奶娘留下的“火”字讓他撐到了現在。便是死死的抱定了懷中的宋若,一路顛簸,風雪交加,將他塑成了雪人冰雕一般。
覺車速變緩,倒不似先前的顛簸。
抬眼看,且到得一地。
見是亂山中一座城砦。
觀此城砦,方圓倒是不過五裡,卻是個不善之地。
且是怎的個不善?有道是:
亂山殘雪冷砦上,
不堪大漠西風。
飄飄搖搖落秦雲,
白雪暗群峰。
夕陽映照木籠中。
藩籬塞外何處?
紅雲漫漫孤城。
關山此去三千裡,
音書可有聲?
然,雖是大雪紛紛,卻見那街道兩旁亦是個商鋪林立,行人如織,車馬穿行其間,街邊小販揭了蒸籠冒了熱氣,街邊亦有雜耍了沿街賣藝。雖不是個繁華所在,且也不失一番的人間煙火。
然,於囚車牢籠間,見這城外景色迥然,城內來往路人服色有異,且是與那汴京大有不同。
那宋粲心道,此便是邊寨麽?
心下且不敢斷定了身在何處,便是惶惶了抱緊了懷中的宋若,望那街上的車馬來往。
車輛於那錢橫一“籲”聲中停穩。
宋粲望去,牢籠外,便是那城中將軍的府衙。
那看門的兵丁見車停下,便押了刀過來。
那錢橫跳下得車來,叉手望了那兵士道了聲“辛苦”。
便回身,自暖車裡取了文牒示與他們,那兵丁都頭不看文牒,且是將那錢橫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了聲:
“跟了。”
錢橫聽了,便躬身跟了那兵丁向將軍府衙內走去。
那王申見一行人走遠,便也跳下車來,哼唧了一聲,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又看了那後麵的囚車,便懶洋洋的過去,押了刀站在那宋粲囚籠前。見看宋粲他,倒是一番無端的憤怒,起腳往那車輪踢一腳,心有不甘了道:
“你倒是個命大!”
宋粲不想理他,隻是低了頭撫摸那宋若的臉頰,看那宋若與他咿呀的逗玩。
心道:聽著差役之言,此便是自家發配之地吧。望了宋若,那奶娘的相貌便撞入心懷。
饒是一個唏噓,奶娘性命相抵,換的我這父女倆活命,終是不負她也。卻也不知曉那奶娘姓甚名誰?這靈牌也無法寫了於她。
想罷,心下便是一陣淒然。心內塞堵,便是長歎一聲。
那王申聽了這歎且是個不解,卻固執的認為是這眼前的賊培軍不敬。便是又生氣,用那刀鞘往那宋粲身上捅了一下,露了奸笑,道:
“舍了婆姨得了活命,你這不義之人倒是歎氣來?”
原這王申錯將那奶娘當成宋粲的妻子。那宋粲也不理他,這廝卻也不敢在這將軍的府衙之前做出個惡事來。然,儘管是做出了一個凶神的麵目,然卻沒那惡煞的膽量。這嘴上卻是個不饒。
伸腳,踩了囚車的車輪,望那宋粲回味無窮了道:
“不過你那婆姨倒是幾分姿色,與我胯下且是能喊……”
話語間,那臉上的淫靡之色饒是個昭彰。見那宋粲不理他來,便收了嘴臉,又鄙視了道:
“卻是個啞的……”說罷,又拿刀鞘敲了那宋粲的枷鎖,嘲笑了道:
“你這富貴之家卻有此雅好,倒是少聞。”
說罷訕笑著看那宋粲。
宋粲依舊不去理他。那王申討一個無趣吃,便覺那宋粲有意衝撞與他。
於是乎,這廝又是一個惱怒。叫了一聲:
“討死的配軍!”便將那手中的刀剛剛抽出了半截。
卻在此時,見那錢橫前麵帶路,引了一眾人等過來。
那王申見了,便惺惺地盯著那宋粲,將手中的刀憤憤的還了鞘。以頭抵了囚車的牢籠,輕聲厲道:
“你當我殺不得你麽?”
那王申的話未落地,便見來人到得近前,慌的那王申趕緊躬身退步,垂首站於旁邊。
見來人,為首的且是一個將軍的模樣,約莫四十歲的上下,麵相柔和文質彬彬,眼中卻也有那沙場殘留的凶狠。頜下髯須花白,且顯得的幾分滄桑。身上穿了從五品的服色。腰後,懸了一把長柄的龍泉。頭頂裹了青色襯盔的裹頭,正中間金線繡了“武康”的字樣。
腰上,纏了一條二指寬牛皮的腰帶,黃銅的拌扣磨得一個鋥光瓦亮,腰後垂了宣功的腰辮。垂眼負手,亦是個不怒自威。
後跟貼身校尉,生的一個虎頭燕頜,長就的膀闊腰圓。黑衣黑麵,黑虎須橫了往外生長。鐵甲,鐵鞋,鐵色的裹頭,上繡了兩字“帶軍”。沉甸甸,龍行虎步,聲聲震人心肺。腆胸疊肚的押了腰刀,站定了,饒是個不動如山!
那錢橫頭前引路,望那王申道:
“速來見過撫遠皇城使。”那王申趕緊叉手見禮,口中道:
“卑職,皇城司後行,王申,見過皇城使。”
皇城使也不理他,徑直走到那囚車前,望那宋粲,上下打量了一番,叫了一聲:
“配軍孫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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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粲聽了這孫佚,卻是猶豫了一下。心道:此番卻是作的這無名無姓之人!“佚”者,隱遁也。
雖是個心下不甘,但也心下顧及那年邁的父母。且歎了口氣,輕聲道:
“在。”
王申聽這聲“在”倒是個大不爽快,且是見不得宋粲如此的輕慢,隨即抽刀叫道:
“你這賊配,再若無狀……”
話卻未說完,便被那皇城使身後的貼身校尉一腳撂倒,卻未起身,便覺那腰刀押在其脖頸之上,饒是一個徹骨的冰涼。
那王申雖是惡人卻也是狼犺。見那校尉的刀壓在自家的脖頸,斷發紛紛落地,便是嚇的一個魂飛魄散。
這下也唬的那錢橫雙手托了那文牒趕緊跪下。
心下埋怨了那王申道:你這廝該死!這邊關比不得那汴京,將軍身前,容不得你這個小吏拔刀!
那王申卻是想拍馬屁,卻一不小心拍在了馬腿上。
宋粲倒是常在軍營,見此倒是個不驚,但那懷中的宋若卻被人聲嚇的哭了起來。
那皇城使見了宋粲懷中的宋若,便是皺了一下眉頭,便輕聲叫道:
“曹柯。”
那校尉聽了便“喝”了一聲,挽了一個刀花將刀入鞘,眼睛死死的盯著那王申。
那皇城使便不理他們,徑直拿了那錢橫手中的文牒低頭看了,驗了宋粲的正身便在那魚袋中摳出印章蓋了驗訖。便撂了那文牒,吩咐了錢橫道:
“拆封。”
此時,這兩人才戰戰兢兢的爬起來,哆哆嗦嗦的拿出鑰匙,拆了那皇城司的封條,將那鎖打開。
那皇城使揮了下手,讓身後的兵丁將宋粲從那囚車上拉下。王申、錢橫兩人又哆哆嗦嗦的將那枷鎖給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