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那旁越且在與宋粲對眼之時,卻聽的院門外有人聲吵嚷。
聽那喧囂中,有人言,要參見將軍。
那旁越聽罷頓時得了一個解脫。便是照定那顧成就是一腳,口中喊了:
“腆個臉領賞麽?還不去看看!”
那顧成倒是機靈,便也不等那第二腳下來,且捂了個屁股,瘋也似的跑出院門。
卻見院門外站了一堆的將校。心下且是一慌。
咦?他倒是慌個什麼?
不怕才怪,城中主將獲罪,他手下的一堆將校站在門口,如果一言不合就嘩變了,這院子裡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於是乎,便穩了驚慌,拿了膽,押了刀,口中叫了一聲:
“何人在此喧嘩,報上名來!”
且在這顧成驚慌之時,卻見校尉曹柯,帶了各營副將呼啦啦的跪在門口。拱了個滿是血的手,嘴裡喊著要見將軍。
那放下心來的顧成又是一陣的心驚膽戰。
心道:好倒是回來的終究來!不來的你也等不到!
且退了一步,押了腰刀。手中暗自掐了繃簧。
然口中倒是個不慌,笑道:
“你找你們家將軍,跪在我這裡做甚來?”
這話問來,且是引得眼前這幫將校一陣的吵吵嚷嚷。那七嘴八舌的,倒是讓人怎的聽也聽不得一個清爽。
見這般,那顧成的一顆心才算是放在了肚子裡,心道:倒是不像要嘩變,若是有變,這會子已經動了刀子,見了真章了。
想罷,望了那門前跪了的幫人堆了笑臉,鬆了手中的刀,拱手道:
“且慢!列位官長,推個明白的跟咱家說來,小的也好稟報則個?”
眾人聞言,便推了那校尉曹柯出來將事情說個明白。
原是這幫本城的將士聽聞崗上百姓回來俱言。那救下一城兵將百姓的配軍,原是那京城醫帥之後,欽命的宣武將軍,宋粲宋柏然是也!
且不說十幾年前,此地一場酣戰,那毒煙血池中,颯颯作響的“柏然到”的背旗,仍卻在這西北軍士的心中咧咧。
又聞說,救下這滿城的百姓之後,還要為這陣亡將士遺孤建塾之事。
這將軍又舍了麵皮,托了那童貫,才要下那城外崗下馬場的地方。這銀資大錢,均由這宣武將軍所出!
又言,那殿帥童貫,已在崗上替著遺孤們拜了本砦的老貢生為先生。說是供了陣前亡命的遺孤上學讀書,吃穿用度一並支應了去。
令那童貫知會地方,免了那些個孤兒寡母傜役賦稅。也好過那些個失了家中依仗孤兒寡母流落街頭。
此非大德大義為何?
將士陣前效命本就是個生死無常,如是死了便是個乾脆,便是丟了命去,好在也能留得個錢糧與妻兒老小。
不過,就這點錢糧也終有個用度開支、賦稅捐役,最終落得一個坐吃山崩。末了,這些個戰歿的軍士遺孀,也隻落得個街頭乞討,依門而市。
然,若得陣前一死也是個好的。更慘的,卻是那戰陣傷重者。且不說落下一個殘疾,倒是個不堪用了便被除去軍籍,失了過活的來源。然,這金瘡藥貴,更是一個雪上加霜。於是乎,這家中,便是慘的一個不能在看。
這幫軍漢誰不想那身後之事?便是在陣前舍了這身的骨肉,去也要得了個封妻蔭子。
然卻也是一個事與願違,軍功的獎賞,撫恤的大錢,經過一番層層的克扣貪腐,卻也讓那孤兒寡母過活不易。
如今,卻不曾想,這宣武將軍如此的大德大義!舍了臉麵,舍了大錢行此大義之事,怎不讓這票軍漢感激涕零。
況且這大大的恩典,卻是那將軍求了那武康軍節度使親口賞下,倒是看誰敢其中克扣則個?有了依仗,誰又敢小覷這陣前傷亡之人?
那各營副將聽罷碎屍阪上傳來的消息,便是一個群情激然。卻也礙於那將軍的威壓,倒也不敢貿然前去叩謝。
軍中,隻那校尉曹柯還與這將軍算是個麵熟。
便是一幫人烏泱泱的擠到那曹柯處,七嘴八舌的央告了曹柯,帶了他們前去叩謝那宣武將軍這大恩大德。
那曹柯聽罷眾人之言饒是愣了半晌去。心下也曾猜疑,那配軍孫佚且不是一般之人,倒是不敢去想,那瘦弱的配軍便是那“柏然到”背旗上所書之人!
驚詫之餘,遂長歎一聲,望了滿院的將校,慘慘了道:
“救城砦於危難,此為大勇!憐我等性命火攻敵陣,是為大智!而後又施手顧我等後人,此為大義!撫慰死者便是回報無圖也……”說罷,便是一個仰了頭忍淚,後,疾呼了一聲:
“此為不圖恩者,大德也!”
喊罷,且又叫了一聲:
“也罷!”
便抄手抽出腰刀,將自家手指斬了一根下來,滴血在地厲聲道:
“各位聽了,某!曹柯立誓,若我負宣武將軍,諸位可殺之!若諸位負將軍,某必殺之!”
各營副將皆為行伍的出身,亦有那一腔的熱血,遂,紛紛抽刀斷指同誓。
一行人立誓完畢,便由那曹柯帶了前去將軍府叩謝宋粲。
到了這會兒,那顧成總算聽了個明白。心道,不就是見那宋家的小爺麽?還至於搞出這麼大個陣仗來?嚇的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我這褲襠都他媽的濕了!
且是一聲:
“等了!”
便撒腿跑進將軍府內,將此事回稟與那暖閣台階上坐著對眼的兩位。
宋粲聽了者回稟,且是一個驚的一個瞪眼,問了顧成道:
“怎的來見我?”
旁越卻摳了那沒胡子的下巴,目光深邃的看了院門,遂又猛然回頭,眼睛死死的盯了那宋粲。
宋粲且被這滿肚子騷招的老媼,看的一個心神不定。
且是惴惴了問:
“二叔看我作甚?”
旁越倒是沒理那宋粲問來,心下倒是思忖了一番。
心道:此事定是那童貫所為也!
心下又盤算了:如此安排倒是個妥帖。日後那謝延亭便是起了歹意,再行不義之事。縱是這手下將校容的下他,那死去父親、夫君的孤兒寡母,也不會與他一個善罷甘休來。
心下道:這老貨,又將那義塾安排在那崗下,便是有意讓這些個戰歿將是的遺孤護佑了那宋粲。
然,就宋粲的麵色來看,這對叔侄倒是還沒個商量。直到此時,這宋粲還蒙在鼓裡,不曉得此事。
想罷,且是打定了主意。心道:此番,定是要拉著小爺進來,此事方才做得一個圓滿。
於是乎,便摳著下巴對那顧成道:
“回了!咱家小爺大病初愈,不便見客……”
那顧成聽罷,眼珠一轉,道了聲:
“是了。”
於是乎,又是一個腳打屁股蛋的跑出院外,將那曹柯等人好言遣回。
那曹柯一眾對這宋粲的避而不見,便更加認為這宋粲施恩於眾而不圖報也!感動之餘,便隻在門口拜了,一幫人又嗚嗚泱泱的奔那馬場幫忙去者。
說這宋粲為何不想認這義塾之事?
他那點心眼倒是沒有旁越想的那麼複雜。
還是因為他爹宋正平的一句話,對童貫之流,隻能做得一個敬鬼神而遠之。與他們同流合汙?那就不是一個堪不堪的問題,倒是先算一下自己有多少條命,夠不夠這幫人算計。
那宋粲且不知這裡麵有什麼花樣,心下隻想一個得過且過,躲了這幫人遠一些,少惹些是非便也是替京中父母分憂也。
然此時,卻見那旁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倒是心下一陣陣的發毛。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這童貫畢竟於他活命之恩,這救命之恩,又在前幾日來。想至此,這心下倒是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