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旁越偷偷望那似曾相識的老醫者,心下滿是狐疑之時,聽的身後有人高宣佛號,口中道:
“阿彌陀佛,施主,大慈悲也!金謝布施!”
循聲望去,見一苦行僧站在那裡,雙手合十於他施禮。身後卻跟了個年輕麵色清冷的道士。這一僧一道如同黑白無常般的一個笑臉相迎,一個麵若冰霜的組合,讓人看了倒是有些個奇怪。
這倆人誰啊?
還能有誰?
濟行和尚和龜厭唄。
途中見了那參將飛奔入得營來,嚷嚷著讓那兵士運糧,心下且是一喜。倒是不曉得是哪位善人積的功德,便匆匆的趕回。
見了生人麵與醫者之間,心道,便是這人了。
於是乎,趕緊見禮稱謝。
旁越見這一僧一道也是個不認得。見那龜厭一身破爛道袍,心道:想必這宋正平的乾兒子便是他了。
剛想抬手搭話。卻見那道士隻是起了手卻不說話,禮罷便閃身離開。
旁越無奈,隻能望了那和尚雙手合十道:
“大和尚慈悲,本是咱家失了計較,讓諸位在此受苦。”
口中雖與那和尚說話,然眼神卻跟了那道士去。
見他尋了那“茅山道醫”的招子下坐了,悶悶的拿了碗喝水。心下便有了確認。
與那濟行禪師寒暄過後,便晃晃蕩蕩,佯裝無意到那龜厭處,拱手朗聲道:
“道長辛苦。”
咦?不是要到了糧食,怎的還泱泱的不快?
哈,道士比不得和尚。
濟行禪師積年的化緣討齋,對布施者的冷言冷語倒是個習以為常。但,“化緣”之事放在道士身上,卻是個大不妥。太傷臉皮了。
咦?
道士不化緣麽?
不化緣,至少在這宋以前沒有道士出去化緣的。
後來也是有麽,不過也是手持銅鈸,背了神像木牌,旁拴鏈鎖和小磁娃娃,沿街敲鈸募化。不過,這玩意也不是正經道士乾的事。
一般在山的道士,身上沒錢了,給人測字算個吉凶,或,施藥治病得些個盤纏,並不會以此為業。
一旦你看到一個道士在街上有個死攤,天天的拉了人算命,估計這道士八成是假的。
讓道士算命?你也是想瞎了心了,你且看這幫人認不認自己的命再說。
那就是一幫,
藥逢氣類方成象,
道在虛無合自然。
一粒靈丹吞入腹,
始知我命不由天。
所以這幫人隻信有吉凶順逆,道法自然。命?靠自己掙!
即便是與人畫符安宅也能糊弄個三瓜倆棗的。
身上有點真本事的,施一個風水術,與人看陰陽二宅也能換些個銀錢度過難關。
更多的是自產自銷自力更生。
且不像和尚那般,一路要了布施去。
不過,也彆嫌那和尚們的臉皮是皇上他媽——太後。
和尚的募化也不是單純要了你的吃食。他們從你手裡要走的,和你給他們的,是你前世的業。
讓道士與你消業?你想多了,他能搭理你就不錯了。但凡你跟他多說一句話,就有耽誤他飛升的嫌疑。
如此,若要那道士下山化緣確實有些難。
這幾日下來,龜厭跟著濟行,這一通死皮賴臉的,倒是將這本不多的臉皮且是腆著丟了一個乾淨。
本就是個沒臉見人,卻見這施主恩客便跟了過來,倒也不敢失了禮數。畢竟人剛剛才幫你渡了一劫。
望旁越懶懶散散的過來,便趕緊起身,起手道了一句:
“善人慈悲。”
旁越也是個不認生,大大咧咧在那“茅山道醫”招子下坐了,望了四周道:
“還是道長好相處些個。”
說罷便一個拱手,叫了一聲:
“叨擾。”
龜厭聽了,也隻能隨了一個客便,欠身道了聲:
“先生請便。倒是無茶無酒,且擔待則個。”
說罷便是尷尬了陪了他坐。
偷眼望著來人。見這人,生得一個麵廣鼻長,眉間懸針,麵白無須。
自那麵相來看倒是個伎倆非常之人。
倒是當麵一道疤,掛了眉眼,折了山根,一拖到得臉下。
這麵相凶險的很。又聽他聲音沙啞與那崔正一般。
心下想了,此人莫不也是個中官麽?
心下且在猜想,卻聽得那人歎聲道:
“此番姑蘇且是不善。”
龜厭聽了這人沒話找話的說來,卻也隻是遙望了姑蘇城蟠門歎了一聲,算是個回應。
又聽那旁越道:
“少時也曾到這姑蘇,且是一個水路縱橫,一橋一景……”
那龜厭聽言抬頭,見旁越望了那城內,喃喃了道:
“如今,卻不知這城內是何模樣。”
那龜厭聽他說話,亦是抬眼望那城中,倒不似前幾日黑煙滾滾,這高懸的心也是微微的放下,暗自道:但願,這幾日糧草藥品入城,且能緩解城中危情吧。
兩人有心無意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且是誰的心思都沒得閒下。
龜厭望了那依舊死氣沉沉的姑蘇,心中卻惦記了城內的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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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見,那宋易招旗上留字。雖說是有字“無礙”。但這麵都不見一麵,且是讓他放不下個心來。
旁越卻在用餘光偷偷望了那老醫者。卻總能見他在自家的周遭,輕手輕腳的翻動那裝草藥的麻袋,卻不知找些什麼。又是個背對了他,看不到個麵目來。
這怪異,且是讓有著積年冰井司經曆的旁越,心中更是一個狐疑。
嘴裡,雖與那龜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然,餘光卻不離那老醫者。
心中卻道:這似曾相識,卻想不出個由來,饒是可可的惱人。索性,試他一試。
卻在此時,便聽得一陣的熱鬨。
見那常隨顧成帶著那參將壓著糧車過來。遠遠的望見旁越在此,兩人便從那糧車上抱了酒壇跳下,一路小跑著過來,也不多說,叫了聲:
“二爹。”
便忙了把碗分酒。也是個不認生,叫了聲:“道長”便遞了一碗與龜厭。
龜厭也是早饞得此物,倒是如同廢墟的“集市”無處尋它來。
今日聞了那酒香且是一個酒蟲撓心。便也是拘不住,趕緊謝過,端了酒碗來得一個一飲而儘。
旁越看他這酒喝的一個痛快,便將手中的酒也遞將給他。
又見那龜厭將那碗酒,又是一個一口飲下,心下有了計較。便踢了一腳參將,開口罵道:
“你這討打的矬貨!好處不學,單單學那柏然將軍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