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崔正奉了楊戩之命,一路快馬到前往那祥符碼頭,尋那陸寅去者。
兩人見麵,一聲:
“主家有喪……”
且是讓陸寅一個瞠目結舌,立地愣在當場。
見他如此,崔正也是個無奈,自家本就是因告知此事而來。於是乎,隻能兩害取其輕,趕緊躬身道:
“不是宣武將軍……”
說罷,便是一封密信送上。
陸寅急急了接過那密信,卻因心下驚怕,那手腳聽不得使喚,饒是一個急急了且是個撕扯不開。
心下想了前幾日那周亮來,出言詢問汝州王安祿之事,心下頓然一個明了。
意料之中也!終是宋易防不住那些個宵小,護不得家主,讓賊人得了手去。
想罷,且壓了心下的悲痛和無奈,望那崔正躬身一揖倒地,顫聲道了聲:
“了然!”
說罷,便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穩了心神,抬手將那書信打開,仔仔細細看了一番。
信中所言,那王安祿本是呂府管家呂尚所扮,然卻因那病死在姑蘇,一切證據,隻能做的一個付之一炬而湮滅。此事便落得個,你知道是我乾的,但是抓不到我任何的把柄。
心下想那呂維得意的嘴臉,便又是一個心下恨恨!
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也隻能如此,算計如此之陰詭周詳,倒不是家主身邊那幫隻會陣前擋刀的兵痞所能放之。且是讓陸寅心下一個悔恨了,自家怎不會與家主一般抗了命,隻身去得姑蘇一趟?
卻在此,行那婦人之仁,不管不顧的硬下心腸且把那撩妹之事給做了,自家背了五人清白之名,且能換來醫帥一命,萬般說來,也好過眼看了那呂維能安然行此卑劣之舉,而無能為力。
心下算來,這密信在途中奔波的時日,今日便是那家主宋帥的頭七也。
這人就怕悔恨,隻因這後悔藥著實的難吃。然,也彆嫌它難吃,這玩意兒還真沒地找去。
此時的陸寅,且是一個撓心撓肺的不得清爽。
陸寅雖到宋家時日不長,卻也見得那宋邸善門前,那人山人海,也曾見,宋家的粥棚接濟了萬千的貧苦。
本隻佩服了宋粲、龜厭、宋博元,一路舍生忘死的追隨了他們到得這京都汴梁,且不是當初借了盟兄張呈蔭護,在禁軍中混了個出身,為以後的仕途升遷做的一個鋪墊,而進京。
如是想混一個出身,便是在那清涼古寺那會就跑了。當時情景實在是太過險惡。而且,經得地方敢冒了滅族的風險劫皇貢一事。那宋粲即便是個佛前執法的金剛,與這場官司中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這“君子不立危簷之下”的道理,他這推官之後也是知曉的。
然,經得汝州一事,卻讓這陸寅甘心為奴。便是死心塌地的追隨了宋粲鞍前馬後,行犬馬之勞。
本就是鐵了心的跟定那宋粲,然,到京後,又見宋帥為人,宋邸之大且不在家宅,便又是一個百聞聞不如一見也。
在軍中也曾耳聞宋帥大德,倒不如這在京一月耳濡目染。
心下慶幸了自家,平白撿來了一場福澤,能於大德之人犬馬鞍前。
卻不曾想,朝堂不靜,奸佞當朝。天不仁,縱得這橫禍降於這大善之家。
然,美之所在,雖汙辱,世不能賤。惡之所在,雖高隆,世不能貴!
於是乎,那陸寅,便是一個“死生在手,變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為我命在我也,不在於天”,化作了一條滾江龍,定要叫他個天翻地覆!
這才有了他這“曉鏡先生”領了一女聽南與那“鏡湖曉月”。
如今,斯人作古,倒是不敢為之嚎啕一場,哭喊一聲。
陸寅心下鬱結,不得一個排解。呆呆了望了遠處的百舸波流,千帆遮江,且是一個雙目無神。
踉蹌幾步,便到得水邊,顫巍巍,扶了橋木,緩緩的跪倒在那河畔淤泥之中。
望那姑蘇方向,撩開袍襟,把手扯了內裡的小衣內襯,顫顫的綁於額前。
遂,一拜下去,便是個不再起身,隻見那卷曲於水麵的後背,戰戰不止,且不發一聲。
崔正望其跪於水中,後背顫顫,心下亦是一個唏噓不已。
見那陸寅水中跪拜,此時尚是寒冬,又心下不忍,便趕緊上前攙扶。
剛想上前伸手,將那陸寅拉出水來。剛舉步,卻見跪於水中陸寅,緩緩的坐起身來。抬眼,呆呆的望了那天際,口中道:
“可願隨我?”
崔正聽得這沒頭沒尾的話來,且是心下一驚!
心下驚道:我去,怎麼茬?你這廝且是要單槍匹馬闖那呂府麽?
且也聽過他那老上司周亮說過,隻身闖相府,手刃呂維的想法,這陸寅且不是第一次!想了便是於這寒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這冷汗還未出完,卻聽到身後有女子道:
“君可往,妾身亦可往。”
這聲音不大,卻驚得那崔正一個心弦崩裂,魂飛魄散!
慌忙按了刀柄押了崩黃,然那口腰刀卻是因他一個手軟,且是一個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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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中,向那聲望去。
卻見身後站了一美貌傾城,如煙如畫般的女子,望陸寅萬福躬身。
說這崔正如何如此害怕?
卻由不得他不害怕。
這崔正也是個冰井司察子出身,且不說隨那周亮刀光劍影,水裡火裡的去,卻也是警覺異常之人。
如今這女子在身後卻不知幾時來的,聽得多少,所為何事,近身咫尺自家且是無有半分的察覺。
然,見他抽刀,那女子卻也不曾有過半分的膽怯,倒是麵色毫無波瀾,依舊望了陸寅低眉順眼的躬身。
那崔正驚呼,咦?這當我是不存在的啊!這還站著一個大活人呢!
此念出,便是個無奈。心道:得,您老還是把我當透明的的吧。這麼近,但凡這女子手裡有把長點的刀,我這身上有沒有莫名其妙的多幾個透明窟窿,也是個不得而知!
這毫無聲息的,太他媽的瘮人了!
就在這崔正心驚之時,卻見那陸寅起身,對那長空水麵,波瀾不驚的道:
“無令也!”
那聽南再躬身道:
“無妨。”
那崔正見那兩人一問一答,倒是左右看了,不知所雲。
心道,這一家子都什麼人啊!沒事滿街攆了當朝宰相砍?!就是那流氓頭子童貫也不敢乾這事!
大內,奉華宮。依舊是個殘雪空林,黑白依舊。
那天青三足洗依舊靜靜地占了那黑石之上一抹黃綠。悠然自顧的於那殘陽映照中,靜靜地散發霞霧。將那青色欲滴,晶瑩剔透於那將融之雪中,將那周遭染就了與那雪後晴空幾成一色也。
然,那三足筆洗的邊緣,卻將那殘陽餘暉散射於周遭。青絲纏綿,如墨韻於宣紙,星星點點,又猶如清漢於碧落。斑斑點點了,折射著殘陽,篩於暖閣疏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