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呂帛到得京郊漏澤園尋那“曉鏡先生”,一句話讓那“曉鏡先生”驚慌失措。
如何自圓其說也?
稍有差池,這到嘴的肥肉卻也能長出翅膀。
況且這呂帛並不是什麼肥肉,那可是一頭會反咬狼。
怎的這陸寅會怕麽?當然會怕。
所謂無知者無畏,那陸寅且知那刑獄為何。
若顯出一絲的敗漏,想那呂維便是個皇城司的出身,刑獄之法比他陸寅且有過之無不及,到時候想不招都不行。
誒?這陸寅就這麼軟骨頭?
倒不是他骨頭軟。
什麼是酷刑?且不是電影裡演的,人身上拴根繩子,皮鞭打幾下就完事。
刷洗,拉肋,披麻,這都是上刑拷問的刑法名稱。看似溫和,實則殘忍至極。
何為刷洗,就是開水先澆一遍,然後,在用鐵刷子刷。饒是一個連皮帶肉一同給你刷乾淨。
拉肋,就是直接用繩子綁了兩頭拉,直到把肋骨生生給勒斷。
披麻更殘忍,麻布刷了魚膠,貼在受刑人身上,等乾了,一點一點的往下撕。那玩意兒跟剝皮一個概念。
這般的酷刑之下,即便是那鐵打的人也撐不過一天去。
是烈士,是叛徒,也就是看誰能將那一身的血肉撐的過三天。
撐過三天,為戰友贏得撤退的時間,就是烈士。
你當時那幫人閒得陪你玩。就宋朝的刑審而言,厲不厲害的,我無從考證。但是,即便是硬如嶽武穆,挨到最後,也是個屈打成招。
且看那《羅織經》作者來俊臣,隻是一招“請君入甕”,這人還沒入甕,便是一個統統招來,一點都不帶隱瞞的。
怎的?
還怎的?他自己發明的刑具,絕對知曉這刑具的厲害。
即便是一個死,也有那一刀之快與鈍刀寸割之彆。
人人都怕死,然,酷刑之下,倒是各個都不怕死,這罪受的,還是趕緊的弄死我算了。
陸寅亦是如此,各種刑訊且是一個熟悉,想問他個明白並不是什麼難事,隻銷幾番過堂這陸寅自視,也是個不得不招。
如若這般,那宋家的家仇還不曾報來,倒是平白惹了禍事與楊戩、周亮。
便是這小小的一個京郊彆院,且讓這周全的計劃滿盤皆輸麽?
所謂圈套也,定是以食色為誘餌,讓那獵物經不得誘惑而自行進入,然後一個收套,便是一個大功告成。
其成敗不在於這誘餌香不香,而是在於這獵物感覺這圈套的危險性大不大,能不能逃脫。
一旦這獵物覺得危險大於誘惑,那肯定不會往裡鑽。這圈套設計的再精細,誘餌在美味也是枉然。
是為,圈套者陰謀也。若是驚了那獵物也是一場枉然。
而且,這圈套亦是一把雙刃,獵物即便是個無智,卻也知道個生死。也會拚的一個魚死網破。但凡,獵物能弱一點,也不至於花儘心思弄個圈套來抓他。
如此,也是應了一句話來:架好鐵鍋打老虎,寫下靈牌套野豬。
陸寅此局,本就是誅心之局,主客未死,傷其子嗣以求誅心。
為什麼要這樣乾?
主客太強,楊戩、周亮加上童貫,都不能傷他肉身一個毫分,也隻算計人家兒子,但求能得一個誅心爾。
這好比就是母老虎打不過,就弄死小老虎。母老虎還不得跟你玩命?彆說老虎,就是一隻狗,也能咬你一個血肉模糊。基本上就是個玩命的打法。
危險性,這陸寅太了解了。
然,這一切便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兩下初次得交鋒,對方的一句話,便是讓這陸寅先輸了一陣去。
膽戰心驚膽戰之餘。陸寅也不敢耽擱,怕是考慮周全之後再答也是枉然,便是趕緊拱手,接了話道:
“衙內問的是,倒是得了牙人的推薦……”
話音未落,卻聽得房舍內一聲摔東西得響動。
驚得屋外兩人皆轉眼望去。
便見那聽南換了一身男兒的打扮,背了包袱提了寶劍,一腳踹開房門,氣呼呼的出得門來。
也不理那呂帛,衝那“曉鏡先生”便是一個衝拳抱手,饒是看的兩人瞠目結舌。
怎的?這拱手不躬身,且是個無禮。還不如不抱拳呢。這分明是找事來的!
然,又見那“曉鏡女先生”眼神恨恨,朗聲道:
“長兄如父,聽南冥頑不靈,長兄雖有言,不聞不知也!怎奈秉性如此,饒是討得人嫌!就此彆過,自此一彆兩寬,各不相欠!”
那聽南本就國色天香,傾國之貌,如今換做書生打扮饒是英姿颯爽,且又杏眼圓睜,氣鼓鼓的卻也是彆有一番風情。
隻看的那呂帛不僅心有千千結,連舌頭也打結。
陸寅亦是沒料到聽南如此,心道:你這貨!完全不按劇本來啊!這東一榔頭西一錘的倒是讓我如何接詞?
這邊隻是一愣,卻聽得那聽南又道:
“既已無話,倒是得一個痛快。”
此一句卻是一個哭腔出來。
說罷,便轉身抹了淚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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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呂帛不乾了!整這出?這誰他媽的受得了啊?
一個妥妥的美貌佳人,怎的就此走了?不能夠!你走了,我怎麼辦?
於是乎,也顧不得問陸寅找個那個牙人,租的誰人的房舍,趕緊拜了那“曉鏡先生”惶惶了道:
“兄長且勸上一勸……”
陸寅倒是乾脆,望了那聽南背影道:
“如此也罷!斷是不要回頭才好!”
那聽南聽了呂帛一聲“兄長且勸上一勸”本來已經停下,卻背個身子不想走。然聽得陸寅“不要回頭才好”出口,便是扭了腰跺了腳,遂大放悲聲,掩麵而去。那腰扭的,那腳跺的……那大屁股撞得那呂大衙內真真一個魂飛魄晃蕩。
瞠目看罷,便指了那“曉鏡先生”吭哢數聲倒是憋不出一個字來,跺了腳喊了一句:
“我,我,我,顧不得你也!”
說罷便望了躲在青石後的小廝常隨,大叫了一聲:
“亡人麽?還不備轎。”
而後,便是一個撒腿跑去,追那聽南前前後後的招呼。
倒是一場熱鬨化了這場危機。然也是誘餌脫線,一個孤掌難鳴。
倒是讓那呂帛放下心來追了出去麽?
卻是難為了那“曉鏡先生”心下惴惴,思前想後的一個坐立不安。然越是個心急,越是想不出一絲的對策來。
心神無落,茫然四顧之時,卻看到那茶桌上的那封手書。便閉目吐氣,心下僥幸,道了一聲:
“幸好還有她!”
於是乎,便靜下心來,拆了看來。信紙馨香,卻是一闕“沙頭雨”:
輕掃殘雪,
起手枯椏香留袖。
流目顧盼,
雪濃臘梅瘦。
郎如春露,
點點顫枝頭。
輕蹙首,
閒倚窗頭,癡笑獨自愁。
陸寅看罷,倒是一聲長歎。心道:冤孽也!卻是一個多情女子。
想至此,卻又心下一輪,且捫心自問了一句,那聽南不長情麽?
此間情仇恩怨本與她無關,倒是做的那楊戩的小妾,雖是個無名無份,然不缺得那榮華富貴也。現下隻身入虎穴而無一絲反顧,凜然的,讓他這堂堂七尺也是個汗顏。
且不說這“曉鏡先生”在這裡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自慚形穢。
呂帛那邊且是一個熱鬨。
隻身追了那聽南去,卻遭那聽南一個愛搭不理。一路放了悲聲自顧的走路。
且是路過那幫相國寺的和尚,在墳瑩處念經超度,見前麵一美貌驚心的少年前麵哭了跑路,聽那聲響,卻是個女子之聲。後麵跟了一個好似紈絝子弟一般的人物,前前後後嘟嘟囔囔的腆著臉說話。於是乎,便無心念經,紛紛的側目。
呂帛無奈,且望了那幫和尚的頭,抱拳哀求了喊道:
“大師,幫我勸上一勸來!”
這一嗓子饒是讓這一大幫的和尚傻眼。那和尚頭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心道:什麼活啊這是?你自己都勸不住,讓我們這幫禿頭上去?怎的,還讓我們上手攔了她,騷眉搭眼的問一聲:女菩薩,哪裡去?
不行!太傷害我們的清規戒律了,我們都是好和尚,還沒花呢。
勞您駕,看清楚嘍,我們頭上有戒疤的!不要看見個光頭就認為碰上了黑社會!
於是乎,那幫和尚又是一個眼睜睜的看了兩人一路的熱鬨而去。
本以為是躲過了這場糾葛,卻不成想,那呂帛又回頭求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大師慈悲!”
那和尚頭聽了這“七級浮屠”便也是個多事,上前關心了問了一句:
“何事也?”
那呂帛無奈,隻得停了腳步道:
“她本是我家小姑子……”
這一句說出,便見那和尚眼神爍爍。哦?我就聽說過姐夫和小姨子的故事,還是你這個好!妻弟和小姑子!刺激!
便紛紛的聚攏了來,認真了拉了呂帛道:
“施主細細說來!”
那呂帛見那聽南走遠,便目光狠毒的打量了那幫和尚,心道:你們確定自己是和尚?我跟你說個屁啊!人都讓你放跑了!你們是不是一夥的?還細細說來,我跟你說的著啊?
且在糾纏,卻聽前方叮叮當當的熱鬨。
怎的,呂帛的常隨叫了轎夫到來,迎麵撞上那聽南,便是一個不由分說,便攔了那聽南的去路。
聽南也是乾脆,一聲“老娘與你拚了!”直接拔劍,那叫一陣的胡砍亂劈。唬的那常隨跑路,轎夫舍轎,一路叫喚了躲閃。
呂帛也是個可憐,慌忙上前,一把拉住了那聽南的手,哀求道:
“使不得!”
聽南見被他拉了,也是個掙脫不開,口中負了氣道了聲:
“與你了!”
便把手中寶劍往呂帛身上一扔,扭頭便走。
且是慘了那呂帛,又不想讓那寶劍落地,然卻也抓不到個劍柄,狼狽的蹦跳間,且是不忘勸那聽南莫走。
卻在慌亂間,聽那和尚頭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