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杜鵑最終還是帶著陳保柱去了埋著炭頭的地方。
那裡立著不少石頭,每一塊石頭等於一塊石碑。
每一塊石頭下麵,都埋著一個忠誠的靈魂。
這些靈魂共有一個主人。
它們不知生在何處,但卻都是由白誌勇撫養長大,在他手裡成為了一條優秀的獵犬。
它們活著的時候跟隨主人在林海雪原裡狩獵,守護著主人。
它們死後就睡在主人的地倉子附近,枕著鬆濤長眠。
陳保柱借著酒勁抱著炭頭墳前的那塊石頭嗚嗚的哭。
彆看他是個大男人,他哭起來居然還相當的有美感。
白杜鵑猛地晃了晃頭。
不是,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哭的……美感?
陳保柱哭了一會把酒瓶打開,往炭頭的墳頭倒了一半,自己一揚脖兒:咕嚕咕嚕……
一口悶。
喝完半瓶酒,他把從鍋裡撈出來的幾塊肉擺在了炭頭墳頭上,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一邊敲一邊哭。
白杜鵑看著有點心酸。
她不是心疼陳保柱,而是想起了炭頭。
正當她感動地上前想要勸陳保柱幾句,陳保柱突然拉起了悲腔。
白杜鵑:???
不是,這怎麼還唱上了?
陳保柱手裡的石頭噠噠噠的敲著。
“哎——呀!北風那個嚎哎,月牙兒掛梢頭。
苦命人哭我那老夥計,不提當年不落淚,一開口就淹了鬆花江。
五零年,雪紮堆,拐子險一險斷我腿,破碗掏遍鬼門關,剩口氣兒我鑽大山。
三天餓成一張皮,抱著樹根當娘親。
眼冒金星天地轉,啃口白雪當餛飩。
忽聞草響簌簌動,竄出黑皮活閻羅。
尖牙利眼賽金剛,叼來蛤蟆給果腹。
從此深山一野人,跟著炭頭討活路。
你叼兔崽我烤肉,狼嚎聲裡睡炕頭。”
白杜鵑表情凝固。
不是,你怎麼唱起蓮花落來了喂!
陳保柱手裡石頭越敲越快,甩著哭腔。
“十七年啊十七年!你墳頭青鬆三尺三。
我帶回關東老燒刀,咱爺倆對飲這一瓶。”
白杜鵑風中淩亂。
青鬆哪有長的那麼快!
話說……你們一人一狗,是打哪輪的爺倆?
陳保柱以頭搶地,繼續唱:“你咋不等等我!不等我這老乞兒!黃泉路上誰給你扒蛤蟆?誰給你摸肚皮!”
白杜鵑覺得自己再聽下去要瘋。
她上前拉住陳保柱的胳膊,“陳哥,你醒一醒!”
再不醒你就快給炭頭陪葬啦!
陳保柱“嘎!”地一聲哭了個長音兒,然後沒聲了。
白杜鵑嚇了一跳。
陳保柱不會是哭背過氣去了吧?
她抓著陳保柱的衣領搖晃,“陳哥!陳哥!”
過了好一會,陳保柱又“嘎”地一聲,緩過來了。
顫聲:“炭頭哎——我的老兄弟!”
白杜鵑放開了陳保柱,眼神逐漸麻木。
行吧,你愛怎樣就怎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