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知衡薄唇緊抿，一雙黑而長的眼瞳微眯著，看著她。
夏書檸的指尖撚著棉簽，目光掃過他冷硬的側臉。
藥膏的清苦味混著他身上的火藥味，在有些悶熱的車廂裡發酵成某種危險的氣息。
“卓團覺得偵察兵需要什麼？”她指尖輕戳他肩胛的舊傷疤，“根紅苗正的出身？”
卓知衡肌肉繃緊，汗珠滑進腰窩：“需要忠誠。”
“忠誠是訓練出來的。”她蘸著藥膏的指尖劃過他肋骨，“就像你馴野馬，總得先給它吃草。”
卓知衡終於抬眼：“可他不是野馬，是慣偷。”
夏書檸走近一點，呼吸拂到他身上，像羽毛刮過去：“偷東西確實不對，該怎麼罰你就怎麼罰。”
她頓了頓：“但他觀察力強，記性好。這麼好的資質，浪費了可惜。”
“他才十三歲，如果有人正確引導，嚴格管教，未來也許能成為社會棟梁。”
夏書檸抓起卓知衡的手，輕聲問：
“如果他沒有說謊，能不能給他一個選擇？”
卓知衡沉默半刻，“我要親自考核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
夏書檸眉眼一彎，甜甜一笑：
“哪怕不能入伍，去做編外人員，抓間諜也行。他那麼機靈，肯定能乾好。！”
卓知衡看著她明亮好看的瞳仁，心酥了半邊。
他往旁邊挪了半步，與她拉開距離。
卓知衡掩飾性的輕咳一聲，和夏書檸一起走向10號車廂。
他倆進去時，小男孩正抱著搪瓷缸狼吞虎咽，油條渣沾在嘴角。
夏書檸問：“你叫啥名字？”
小男孩抬頭，含糊說：“向柏。”
夏書檸伸手，指向卓知衡：“這位軍人叔叔會問你幾個問題，答得好能抵醫藥費。”
向柏眼神一亮，猛地點頭。
卓知衡拉過椅子，放夏書檸身後：“你先在這等會。”
他帶向柏出去走了一圈，又回到10號車廂。
卓知衡把搪瓷缸推到向柏麵前，盯著他問："兩分鐘前經過的餐車，推車第三層擺著什麼？"
向柏抹把嘴：“鋁飯盒摞了五層，最頂上倒扣著帶豁口的搪瓷碗。”
“餐車員左手戴表了嗎？”
“戴了銀色機械表，鏈子纏了兩圈。”男孩邊說邊用口水在桌麵畫螺旋，“表盤有紅色五角星。”
卓知衡屈指敲了敲桌麵：“十分鐘前經過餐車時，第三排靠窗坐著什麼人？”
向柏油乎乎的指尖懸在半空，眼珠忽地定住："穿藍布衫的老農，補丁在右肘；戴眼鏡的女學生，鋼筆彆在左胸口袋；還有個抱孩子的婦女......"
“停。”卓知衡突然打斷，“女學生吃的什麼？”
“玉米麵窩頭夾鹹菜疙瘩。”向柏舔掉拇指上的油星，“她咬到第三口時，鹹菜渣掉在《數理化自學叢書》第137頁。”
夏書檸眉梢微挑，指尖在卓知衡後背輕輕一劃——那裡有塊彈片留下的疤，此刻正隨著呼吸起伏。
“繼續。”卓知衡喉結滾動，“抱孩子的婦女有什麼特征？”
“孩子左耳後有塊胎記，像......”向柏突然指向夏書檸耳垂，“像姐姐戴的耳釘！”
夏書檸下意識摸向耳垂，那裡其實是一顆小痣。
卓知衡的目光追著她的指尖掠過頸側，突然抓起軍用水壺猛灌一口。
“最後一個問題。”卓知衡抽出鋼筆，在車票背麵畫出淩亂線條：“從6號車廂到這裡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