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材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告訴他為什麼那麼大一個契丹,說沒就沒了?而他,作為契丹送出來聯姻、以示兩國邦交永固的皇子,此刻竟像個被遺忘在敵國戲台上的醜角!
他甚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這件象征“準駙馬”身份的錦袍——它依舊華美,卻陡然變得沉重而諷刺。那份蓋著兩國璽印、墨跡早已乾透的婚書還鄭重其事地供奉在大周禮部的案牘之上,昭示著這場政治聯姻的“牢不可破”。可如今,契丹沒了,這婚書成了廢紙,他這個人,又算是什麼?
他猛地抬起頭,不安地看向眼前這位名義上的未婚妻——昭陽公主秦婉兮。她依舊是那般明豔照人,儀態萬方。可此刻,耶律材隻覺得她那精致的容顏刺眼無比。尤其她唇角噙著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極了貓兒戲耍爪下獵物時露出的、漫不經心卻又洞悉一切的戲謔。
“殿下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秦婉兮的聲音清泠悅耳,打破了死寂的空氣,帶著一種明知故問的關切,“可是這驛館的茶水不合口味?還是……聽聞了什麼北邊傳來的、擾人心神的流言蜚語?”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耶律材煞白的臉,那眼神裡沒有半分驚訝,隻有一種早已了然於胸的從容。這份從容,比任何尖刻的嘲諷都更讓耶律材心驚膽戰。她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遠在他之前!
耶律材喉頭滾動,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公主……契丹……”他想質問,想尋求一個否定的答案,哪怕是一個謊言!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連完整的句子都組織不起來。巨大的恐慌和滅頂的絕望扼住了他的咽喉。
秦婉兮蓮步輕移,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盛放的牡丹,語氣閒適得像在談論天氣:“哦?殿下是說契丹啊。”她微微側過臉,陽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頜線,也照亮了她眼中那抹毫不掩飾的、冰涼的玩味。
“前些日子,是有些不太安穩的消息傳來。北疆的風雪大,有時……一夜之間,便能改天換地呢。”她頓了頓,仿佛在欣賞耶律材眼中最後一點希冀的光芒徹底熄滅,才慢悠悠地轉過身,直麵著他,唇角那抹戲謔的弧度加深了。
“不過,殿下倒也不必太過憂心。”她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冰錐,刺入耶律材的心底,“你我之間的婚約,畢竟是兩國宗廟之前定下的盟約。雖然……契丹如今是沒了,”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足以讓耶律材魂飛魄散的事實,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點微塵,“但我大周乃禮儀之邦,最重信諾。”
她微微傾身,靠近了些,帶來一陣清雅的香氣,卻讓耶律材如墜冰窟。
“所以,這婚約嘛,本宮說了,照舊。”她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光彩,清晰地捕捉著耶律材臉上每一絲細微的震動和恐懼,“隻是……”
她故意拖長了語調,欣賞著對方驟然繃緊的神經。
“隻是,殿下如今的身份,恐怕與婚書上的‘契丹皇子’有些……微妙的出入了呢。”秦婉兮的笑容越發甜美,也越發冰冷,“按我大周《戶婚律》及宗室規製,這失了國祚根基的皇子……想尚主為駙馬,怕是於禮不合了。”
她看著耶律材瞬間灰敗下去的臉色,紅唇輕啟,吐出的字眼清晰而殘忍:
“隻能委屈殿下,換個身份了。”
“比如……本宮的,侍、妾?”
秦婉兮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甜膩,像淬了蜜的冰針,精準地刺穿了耶律材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卻又荒謬得如同夢魘。
侍妾?
那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更點燃了他胸腔裡幾乎要炸裂的怒火。他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瀕臨斷裂的弓弦。錦袍華貴的布料在他無意識的劇烈顫抖下簌簌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狂暴的力量撕碎。
“你……”耶律材的喉嚨裡發出野獸般壓抑的低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血腥氣,“秦婉兮!你欺人太甚!”他直呼了她的名諱,拋棄了所有虛偽的禮數,草原男兒骨子裡的血性和桀驁在這一刻衝破了他長久以來被迫扮演的溫順質子形象。
看著耶律材那副如同被逼到懸崖邊、瀕臨爆發的困獸模樣,秦婉兮非但沒有絲毫懼意,眼底深處那抹愉悅的光芒反而更盛了,如同投入石子的湖心,漾開一圈圈名為“掌控”的漣漪。
果然很舒服啊。
難怪母後經常捉弄人,雖然她現在已經脫離了捉弄人的範疇了,而是欺負這個耶律材沒什麼文化,也不想想,這種大事是她這個公主能隨便做決定的嗎?
“欺人太甚?”秦婉兮微微歪頭,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唇角的弧度愈發嬌豔迷人,眼神卻冷得如同雪山之巔的寒冰,“耶律殿下,此言差矣。”她款款向前一步,無視了對方周身散發出的駭人戾氣,姿態優雅依舊,卻帶著無形的威壓。
“本宮隻是依律而行,以禮相待。”她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契丹已亡,國祚斷絕。您不再是皇子,自然當不起大周公主的正駙馬之位。這《戶婚律》上寫得清清楚楚,祖宗法度亦是如此。本宮念在昔日盟約的情分上,肯收留殿下,給殿下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已是莫大的恩典。”
她頓了頓,欣賞著耶律材額角暴跳的青筋和眼中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慢悠悠地補充道:“怎麼?莫非殿下覺得,做本宮的侍妾……還委屈了您不成?”那尾音微微上揚,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弄。
“恩典?好一個恩典!”耶律材怒極反笑,那笑聲嘶啞而悲愴,帶著無儘的蒼涼,“亡國之恨,滅族之仇未報!你竟要我……要我委身仇敵之女,做一個卑賤的侍妾?!秦婉兮!我契丹男兒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殺你?”她輕輕嗤笑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殿下言重了。我畢竟隻是一個公主而已,豈敢隨意殺人?哪怕是一個亡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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