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家在宮外的人,長孫美人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和她一同重生的妹妹身上。
上次她攛掇秦濟給她妹妹找了個夫君賜婚後,有了君王的聖旨和太後的首肯,哪怕是長孫家是太後的母族,也不能違背君王的意誌,隻能進宮謝恩,熄了讓小女兒也進宮的心思,給小女兒舉辦了隆重的訂婚儀式,隻等小女兒及笄就完婚。
也正因為這一件事情,本來和家裡關係不好的長孫美人和家裡的關係更加不好了,要不是她父親還想著讓長孫美人做皇後的話根本就不會再搭理長孫美人了。
不過稍微一查,長孫美人還真查出來了一些東西,隻是和本次她們要討論的事情沒有關係罷了。不過為了防止曹倩因為家室看輕第五晴,她還是好心地提醒道:
“妹妹還是不要小看了第五禦女,雖然現在第五家沒落了,但是畢竟和漢朝時的大儒鄭玄夫子有著一份香火情,此後但凡是學鄭學的,都會幫襯一下第五家。第五家的底蘊還是不容小視的。”
曹倩一頭霧水:【這長孫美人都腦補了一些什麼啊?好像是我隨時都會對第五晴下手一樣,我能那麼蠢嗎?】
殊不知,在長孫美人看來,這個曹倩還真就是蠢的。
長孫美人雖然在宮外沒有沒什麼心腹,但是在宮內還是有一些心腹,當初借著幫忙處理宮務的事情收了不少的新宮女,而一些新宮女又被派到新晉嬪妃的各處,可以說,現在新進嬪妃的宮女,都至少有一個是被長孫美人拉攏的。
因此,長孫美人雖然不知道曹倩每天觀星是真的能觀測到東西,但是還是知道她每天都說些“大逆不道”的話的,甚至還拿本子去記。
更要命的是,曹倩居然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的本子送給了文荇。
幸好當天被她給遇見了,於是長孫美人就派自己的心腹偷出來那個本子,然後以偷襲梧桐的方式送到了趙湘麵前,最終的結果就是曹倩沒什麼事情,但是文荇被禁足了,急得外邊的文彥博團團轉,每天一表向秦濟道歉。
這一切,曹倩至今蒙在鼓裡。她隻當是自己運氣好,還有自己的貼身宮女給力,把那些不恰當言論都燒了,不知道是長孫美人暗中出手替她抹平了天大的禍事。在長孫美人眼中,曹倩這種行事不密、膽大妄為又缺乏危機意識的作風,可不就是“蠢”嗎?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此刻,看著對麵曹倩一臉“我明白了,我會對第五妹妹以禮相待”的溫順模樣,長孫美人心中真是五味雜陳。盟友?確實,目標一致。但這位盟友,心思或許深沉,行動卻如此莽撞,實在讓她無法完全信任,甚至需要時時提防她惹出禍事連累自己。
“姐姐?”曹倩見長孫美人端著茶盞,目光似乎有些放空,輕聲喚道。
長孫美人瞬間回神,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婉關切的神情:“沒什麼,隻是想起些瑣事。妹妹能明白就好。時辰不早了,我還得去太後那邊回個話,就不多叨擾妹妹了。”她放下茶盞,優雅起身。
“姐姐慢走。”曹倩也起身相送,看著長孫美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泛起嘀咕:【她剛才走神在想什麼?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點複雜?是覺得我太天真,還是她知道了些什麼?】
長孫美人步出曹倩的宮室,春日午後的陽光帶著暖意灑在朱紅宮牆上,卻驅不散她心頭那絲若有似無的疲憊。曹倩方才那看似溫順實則懵懂的眼神,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蠢麼?”長孫美人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這評價或許刻薄,卻是在這深宮血淚裡淬煉出的認知。曹倩的言行,在她看來,無異於稚子懷抱明珠行於鬨市,渾然不知自己捧著的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燙手山芋。
她並非心慈手軟,隻是曹倩背後所代表的家族勢力,以及她本人那點連自己都未必意識到的、關於“天象”的特殊直覺雖然長孫美人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多半是巧合或臆測),在當前微妙的局勢下,確有其可利用之處。曹倩就像一把鋒利卻無鞘的匕首,用得好或能傷敵,但稍有不慎,先割傷的反而是持刀人。
她需要盟友,尤其是一個背景足夠硬、心思又相對不那麼複雜的盟友,來共同對抗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曹倩完美符合了這個條件。但是現在看來,曹倩似乎有些“聖質如初”了?
“罷了。”長孫美人收斂心神,麵上重新覆上溫婉得體的淺笑。眼下不是糾結曹倩是否堪用的時候,至少她剛才提醒對方不要輕視第五晴的話,曹倩是聽進去了。
第五家雖已式微,但那份源自大儒鄭玄的香火情,如同深埋地下的老樹根,看似不起眼,卻盤根錯節,聯結著無數清流士子的門生故舊。這份底蘊,在需要“名望”和“清議”支持的時刻,往往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第五晴本人,或許正是她們可以爭取的另一個支點。
在長孫美人看來,第五晴或許有隔絕那人對秦濟施展能力的手段,至於是什麼手段,她並不是一個全知全能的人。
心思流轉間,她已行至通往太後宮苑的甬道。有宮女遠遠望見她的儀仗,便躬身行禮,快步進去通傳。
長孫美人深吸一口氣,將關於曹倩的憂慮、關於第五晴的盤算,都暫時壓下。此刻,她需要扮演的,是那個恭順體貼、隻為太後分憂解勞的侄女,是那個因妹妹“得遇良緣”而對聖上太後感激涕零的美人。至於心底那些冰冷的算計與未雨綢繆的綢繆,隻屬於她自己,和這深不見底的宮牆。
她調整好步態,讓裙裾的擺動顯得更加柔順優雅,臉上也適時地浮起恰到好處的、帶著孺慕之情的笑容,從容地踏入了太後宮苑那扇象征著尊榮與束縛的朱漆大門。
而在她剛剛離開的宮室內,曹倩確實如她所料,並未深思長孫美人最後那複雜的眼神,隻是單純地困惑了一下,便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彆處。她拿起桌案上那本新得的星象圖冊,翻到昨夜標注的一頁,眉頭微蹙,喃喃自語:“熒惑守心?位置似乎又偏了些?上次這樣是什麼時候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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