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章深吸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如果馬畫隆造反了,那麼他完全可以牽製住蘭州、寧夏、固原、秦州、隴南等地大量的清軍和團勇,這樣一來,我們進入慶陽就會麵臨來自四麵八方清軍的圍剿,形勢將會變得非常嚴峻。”
副旅長還想說什麼,王明章突然用染血的護腕壓住地圖上董誌源的位置,黃銅護甲在羊皮紙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去年冬天馬畫隆曾經給進入商洛等地的遵王賴文光送過五車青鹽。"
他手指敲在隴東與寧夏交界的豁口,"那些鹽裡摻著馬畫隆的密信。至於我怎麼知道的,馬畫隆此人將手早就伸進我革命軍隊伍裡了,任武,洪興這二人絕對和馬畫隆有聯係,甚至包括白炎虎,任武曾經對赫師長說過。"
“記住馬畫隆絕對會反,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反,所以進攻董誌源隻有我們第一師”
帳外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火把光影在帆布上晃動如鬼魅。
副旅長喉結滾動兩下,終於意識到這場棋局遠比他想象的凶險。
地圖上蜿蜒的茹河突然像條吐信的毒蛇,而他們正站在蛇吻之下。
"所以任部長,洪參謀長有可能是雙麵細作?"
副旅長聲音發緊,突然瞥見王明章擦拭書頁的布巾上,暗紅血漬裡還凝著些墨綠色的碎末——那分明是董誌塬特有的苦艾草汁。
王明章冷笑一聲,將沾滿血與藥汁的布巾扔進炭盆。
青紫色火焰騰起的瞬間,帳外傳來三長兩短的梆子聲。"該換崗了。"
他抓起馬鞭撩開帳簾,雨水撲在副旅長驟然蒼白的臉上,"記住,天亮前第三團必須看到我的帥旗出現在合水城頭。"
遠處的山梁傳來狼嚎,與更遙遠處隱約的炮火聲交織。
當副旅長追出軍帳時,隻看見王明章的鬥篷在雨夜裡翻飛如鷹,三百輕騎的馬蹄裹著棉布,正悄然向南沒入漆黑的山穀。
地圖上標注長武的位置,墨跡不知何時被血漬暈開,像朵猙獰綻放的曼陀羅。
長武縣城程維雍的指尖在炮的銅管上輕輕摩挲,月光在炮口凝結成一個慘白的光點。
他忽然扯開官服前襟,露出貼身掛著的黃銅算盤,珠子碰撞聲在炮火間隙格外清脆。
"寅卯時交,東南巽位。"
他撥動三顆算珠,轉頭對渾身血汙的張縣令笑道:"賊寇要鑿東門。"
城下驟然亮起數十道火蛇,抬槍齊射的硝煙中,赫明堂的白馬如離弦之箭衝破煙瘴。
程維雍瞳孔收縮——那馬鞍上竟綁著三具革命軍烈士的遺體!
城頭守軍的火銃霎時啞了七成。
"開炮!"張縣令的嘶吼震落牆磚碎屑,卻見程維雍死死按住炮手:"等三息!"他脖頸青筋暴起。
引信在夜風裡火星明滅,"他們在屍體裡藏了......"
話音未落,白馬已踏過護城河浮屍。
三具"遺體"突然暴起,裹著硫磺味的棉袍在城門洞轟然炸開。
程維雍的炮恰在此刻咆哮,一枚鐵彈裹著西北烈風,將後續衝鋒的敢死隊攔腰截斷。
八十裡外,王明章突然勒馬。
懷表表蓋彈開的瞬間,表盤玻璃映出東南方向詭異的緋紅天幕——那是九節炮特有的霰彈雲。
"改道!"他劈手斬斷馬韁,三百輕騎在懸崖急轉。
副旅長望著深淵下湍急的涇水,突然明白地圖上那些墨綠標記的含義:董誌塬的苦艾草,正是製作火藥緩燃劑的關鍵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