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眾人興高采烈之際,來王陸順德忽地長歎一聲,眉宇間籠上一層陰雲:“唉!”
“赫將軍此辦法雖好”
“可是諸位可曾細思?”
“清妖重兵圍困滸墅關,若想出城挖掘坑道壕溝,簡直異想天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中每張緊繃的臉,“如今全軍龜縮許墅關,論野戰,絕非清軍敵手;想挖溝布防,更是無從下手啊!”
話音未落,滿堂喧囂驟然凝固,隻餘燭火搖曳的劈啪聲。
忠王李秀成默然不語,指尖反複摩挲著散亂在案頭的作戰地圖,斑駁墨線在燭光下如扭曲的蛛網。
忽地,他眸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將幾幅圖疊摞整齊,仿佛要將紛亂局勢壓入掌心:“諸位,本王有一險策——留一部精銳死守許墅關,能撐一日是一日;餘者隨我火速回援蘇州,發動全城百姓,軍民齊力,於城外三裡築壕溝、立堅壘!”
他語速急促,額角沁出細汗:“若日夜趕工,或可搶在清軍合圍之前成事!”
此言一出,眾將驚愕交加。
有人愕然低語:“這……這豈非是要棄守許墅關?如此要隘拱手相讓,何其可惜!”
話音未落,另一人已按捺不住,騰地起身駁道:“不放棄又能如何?此處遲早成甕中之鱉!”
“忠王深謀遠慮,將防線收縮至蘇州,隻要外圍工事固若金湯,清妖縱有千軍萬馬亦難越雷池!待援軍抵達,便可反戈一擊,裡應外合!”
帳中頓時嘩然,有人蹙眉沉吟,有人激烈爭辯,唾沫飛濺間,竟似要將悶熱的夏夜撕出一道裂縫。
李秀成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猶疑的臉。
見眾人各執一詞,遲遲不決,他猛地拍案而起,案角震得燭台搖晃:“軍情如火,容不得再議!本王決意先行回蘇州布防,郜雲寬、黃章桂、周文佳、伍貴文——”
他連點將名,聲如金石,“即刻整軍隨行!”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帳外倏然掠過一道驚雷,映得眾人麵色忽明忽暗。
遠處清軍炮營的悶響隱隱傳來,仿佛死神在黑暗中倒數計時。
李秀成交代完去蘇州的人選之後,眉峰緊蹙,目光掃過帳下諸將,忽而沉聲說道:“順德……你守城能力較強,且熟悉水陸要道,便留在這裡守城吧。務必給我守住許墅關一個月,哪怕多一日也是天國之幸!”
語罷,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你守住一個月,待局勢稍穩,本王自當為你請功嘉獎。隻是……”
他忽而望向遠處,似有隱憂,“若論守城之能,吳如孝確為不二人選。此人曾於樅陽據守孤城四十日,以三千之眾拒清軍五萬,堪稱鐵壁。可惜他是陳玉成麾下,且與黃文金交厚,二人對天京諸事素來……”
話音未落,帳中已有人低聲議論——皆知吳、黃二人曾因軍務與李秀成爭執,黃文金更在皖南抗命,拒不馳援天京,令李秀成心有餘悸。
陸順德聞言,心頭一震,忙撩袍跪地,雙手抱拳叩首:“忠王放心!屬下雖不及吳如孝聲名,卻也願效仿其忠勇!許墅關乃天京門戶,末將必以血肉築城!彆說一月,縱有敵寇環伺,末將亦當死戰不退,守至兩月!”
他聲如洪鐘,額間青筋暴起,言辭間既表忠義,亦暗含對吳如孝的微妙較勁。
李秀成頷首歎道:“順德忠忱,本王銘記於心。你且起,即刻點齊舟師,加固城防。吳如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