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城內,王凝之放下手中的戰報,久久不語。
以戰損而言,嶢柳城之戰根本不值一提,但不管是鄭遇玉石俱焚的守城,還是死士有去無回的繞後,都讓這場戰爭多了幾分悲壯。
劉桃棒在邊上急得直瞪眼,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難道嶢關沒守住?”
王凝之搖搖頭,將戰報遞給他。
劉桃棒一臉茫然,“我不識字啊。”
“不識字你還驕傲了?”王凝之不耐煩道:“回洛陽後,給我去書院跟孩子們一起學。”
劉桃棒嘿嘿笑了兩聲,他了解自家主君,自顧自道:“看來是守住了,那就好。”
王凝之沒理他,開始思考怎麼對付慕容垂。
說起來兩人的境遇很像,都和各自的朝廷貌合神離,也都在三國交界處爭得一塊安身之所。
隻是王凝之的情況更為複雜,因為晉國國內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像慕容垂,單純就是被主政的太後可足渾氏和太傅慕容評排擠出去的。
不過複雜並不是壞事,王凝之還能時不時通過政治手段,從朝廷那裡得到點好處,慕容垂就完全不行,隻有鄴城找他麻煩的份。
王凝之可不是肯吃虧的性子,這次被慕容垂擺了一道,自然得找回場子,思索片刻,接連寫下幾封書信,讓劉桃棒差人送回洛陽。
秦軍已經放棄繼續攻打嶢關,王凝之也不著急了,在弘農待了兩日,又檢查了黃河沿線的布防後,才動身前往上洛。
得到通知的鄭遇和縣令郭敬出城迎接。
鄭遇見到王凝之,立刻拜倒在地,“我未能守住嶢柳城,請使君責罰。”
王凝之下馬扶起他,“不,你不僅無過,反而有功,以三千兵力抵擋敵軍八萬,堅守半月,沒有人可以做得更好了。”
鄭遇紅了眼眶,“可嶢柳城沒了,將士們也陣亡了大半,連屍首都沒能帶回來。”
“這不是你的過錯,”王凝之拽著他轉過身,麵向迎接自己的人群,高聲道:“以寡敵眾,誓死阻敵,一戰逼退數萬敵軍,得軍如此,凝之之幸,司州之幸,國家之幸。”
機靈的郭敬帶頭重複:“司州之幸,國家之幸。”
城門口等候的眾人跟著振臂高呼,城牆上的守軍也高高舉起手中的兵器。
王凝之拉起鄭遇的胳膊,在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一起步入城內。
嶢柳城幸存的軍士們也過來了,一臉驕傲地跟在鄭遇後麵,大家默默地給他們讓出位置。
百姓們有的站在街邊,有的從門窗的縫隙裡,看著這支人數不多、卻爆發出驚天氣勢的隊伍,慢慢受到感染,不少人也跟著揮舞起拳頭。
王凝之帶著大部隊來到縣衙門口,轉身向下壓了壓手,待現場安靜下來後,朗聲道:“此戰諸位都有功,我替司州百姓感謝你們,刺史府稍後自會論功行賞。”
“大家放心,嶢關不會丟,我們一定會讓上洛免於戰火。”
前一句是對洛陽軍將士說的,後一句是對圍觀的百姓說的。
在眾人的叫好聲中,王凝之在郭敬的帶領下來到廳中落座。
鄭遇詳細彙報了戰況,主要是針對秦軍的攻城手段做了介紹。
王凝之安靜聽著,不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