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可以吃飯了。”池蘭輕聲喚著，將一大碗熬得濃稠的小米粥放在餐桌上，粥麵上浮著一層細膩的米油。她特意把菜都做得很清淡：魚肉湯白肉鮮，南瓜蒸得軟爛易消化，就連西蘭花則煮得恰到好處。
江哲羽扶著言若在餐桌前坐下，順手給她盛了碗熬得濃稠的小米粥。米油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言若對江哲羽突如其來的體貼有點不習慣，她緊繃著身體，默默低著頭不說話。
“小羽，你是怎麼照顧人的？”池蘭蹙著眉，目光在言若單薄的肩線上停留，“你看看小若都瘦成什麼樣了？”
“所以我就帶她回家，讓媽給她好好補補。”江哲羽笑著將一塊金黃的南瓜放進言若盤中，動作優雅得體。南瓜蒸得恰到好處，用筷子輕輕一壓就滲出清甜的汁水。
“以後有空就多回家，”池蘭眼角泛起細紋，聲音裡浸著溫柔，“你們倆不在，家裡冷清了不少。”
江哲羽起身為池蘭盛了碗魚湯，乳白的湯麵上浮著翠綠的蔥花。
“平時課多，太忙了。”
“對了，”池蘭突然眼睛一亮，湯匙在碗沿輕敲，“這次假期，你們不打算出去散散心？”
“當啷——”言若的瓷勺突然墜入湯碗，濺起幾滴湯汁。她慌亂低頭，發現若若不知何時鑽到了餐桌下，正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小腿，她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
“若若，”江哲羽彎腰拍了拍手，聲音沉了下來，“過來。”
玄關處傳來門打開的聲音，原來是江正楷回來了。江哲羽和言若同時放下碗筷，禮貌地打了招呼。江正楷溫和地頷首，他經過言若身邊時，西裝革履間飄散出淡淡的酒精味。
“你們慢慢吃，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他鬆了鬆領帶，公文包在書房門關上的瞬間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池蘭的筷子在空中懸停了半秒，眼尾的笑紋幾不可察地黯淡下去，又很快被重新點亮：“小若，多吃點。”
言若不禁感慨，這也許是婚姻的另一副模樣。她轉頭看向江哲羽，他正用筷子尾逗弄著若若，貓撲騰著去夠那一點晃動的銀光。江哲羽，他未來又會是一個怎樣的丈夫呢？
在池蘭的悉心照料下，言若蒼白的臉頰漸漸有了血色。江哲羽則似乎完全沉浸在他的論文裡，除了偶爾去圖書館查資料，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言若很喜歡這樣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疏遠，也不會太親密。
假期快要接近尾聲，池蘭將兩張燙金的畫展門票塞進言若手中。
藝術館的穹頂將陽光過濾成柔和的紗幔，言若與江哲羽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半步距離。展廳裡陳列的表現派油畫在燈光下流淌著狂野的色彩，扭曲的線條像在尖叫，誇張的色塊仿佛要掙脫畫框。言若不懂那些艱深的繪畫技巧，隻是畫中扭曲的麵孔傳遞出的絕望與孤獨，卻讓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餘光裡，江哲羽的側臉被畫作映出變幻的光影。
當言若駐足於展廳中央，一幅一人多高的巨作如血色瀑布般撞入她的視野。濃烈的朱紅顏料在畫布上肆意流淌，粗獷的筆觸肌理讓整幅畫麵仿佛在眼前翻湧沸騰。她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腕間的脈搏竟與畫中奔湧的線條產生詭異的共振，急促的呼吸間，那些猩紅的色塊似乎正化作無數張開的嘴唇，在她耳畔迫切地想要訴說著什麼。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江哲羽的聲音刺破幻境，言若猛地打了個寒顫。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哲羽，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
尾音尚未消散，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便碾碎了未完的話語。
“江哲羽！你也來看畫展？”徐盈吟踩著精準的步伐款款而來，瓷白的臉頰泛著珠光，唇角的弧度像是用尺規丈量過般完美。
“嗯。”江哲羽的手臂突然環住言若肩膀，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她瞬間繃直了脊背。她感覺自己像個被強行推上舞台的木偶，隻能機械地扯動嘴角。
“這個展很一般。”徐盈吟自信的仰起臉，“不過就是一些三流畫家的無病呻吟而已。”
“我覺得還行。”江哲羽漫不經心的說。
徐盈吟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但很快又綻開更明媚的笑容“對了！下周一社團活動的流程，還有幾個細節需要跟你確認，你現在有時間嗎？”說著，她羽睫輕顫著掃過言若。
“去樓下咖啡店說吧。”江哲羽轉向言若時，溫熱的鼻息拂過她耳際，“陪我去坐會兒？”
言若看了一眼徐盈吟唇角那抹勝券在握的弧度，垂眸答道：“好。”
咖啡店的玻璃門尚未完全閉合，徐盈吟已迫不及待地挨著江哲羽落座。“你先看看這部分。。。”她將平板斜推向兩人中間，栗色卷發垂落在江哲羽的袖口。
“喝什麼。”言若問道。
“一杯拿鐵，謝謝。”徐盈吟的視線仍黏在平板上。
“你呢？”言若轉頭看著江哲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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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無糖冰美式，”徐盈吟突然抬頭，唇角噙著一抹輕笑。她歪了歪頭，耳垂上的鑽石折射出冷冽的光，“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江哲羽看了言若一眼，嘴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言若沒說話，隻是轉身走向收銀台。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篤定看透了江哲羽所有的陰暗麵，卻連他每天喝什麼咖啡都不清楚。之前竟還理直氣壯地質問徐盈吟是否了解他，真是可笑。想到這裡，她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好，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幫我填個調查問卷？”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言若抬頭，麵前站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笑容乾淨而靦腆。
她側眸瞥了一眼身後，江哲羽和徐盈吟仍湊在一起討論，姿態熟稔，仿佛自成一方世界。想到咖啡製作還要等一會兒，她收回目光，淡淡點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