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噬魂之穀口,連風都凝固了。鉛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壓下來,翻滾的黑暗霧氣在穀底無聲地蠕動,如同受傷巨獸的喘息。唯有那縱橫交錯的巨大金紅鎖鏈,符文依舊流轉不息,發出低沉的嗡鳴,證明著封印並未徹底崩毀。
幾位聖域禦獸師和他們強大無匹的夥伴,如同被最頂級的石化魔法擊中,僵立在各自的石台上。時間仿佛在他們身上失去了意義,隻剩下瞳孔深處劇烈收縮又放大、凝固著無法理解的駭然與驚悚。
赤甲老者,炎武聖者,他周身那足以焚金融鐵的熾熱白金火焰,此刻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明滅不定。他死死盯著林楓掌心裡那團軟趴趴、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月光蟲,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擠不出來。他身邊的火焰獅鷲,那睥睨天下的神駿姿態蕩然無存,如同受驚的雛鳥,雙翼緊緊收攏,白金翎羽根根倒豎,發出低沉的、帶著恐懼的嗚咽,巨大的身軀竟在微微顫抖。
身披玄冰重甲的寒淵聖者,他那張如同萬年冰川雕刻的冷硬臉龐,此刻也裂開了縫隙,寫滿了荒謬絕倫的茫然。覆蓋在他身上的厚重玄冰甲胄,表麵竟凝結出細密的、不受控製的冰晶裂紋。他腳下的玄冰巨龜,那如山嶽般沉穩的身軀,此刻竟在緩緩下沉,四肢和頭顱都深深地縮進了堅不可摧的甲殼深處,隻留下一個巨大的冰坨子,仿佛要將自己徹底與這恐怖的世界隔絕。
駕馭著雷霆蛟龍的風雷聖者,臉色煞白如紙,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身周原本狂暴肆虐的毀滅性雷光,此刻溫順得像被馴服的蛇,絲絲縷縷地縮回體內,不敢有絲毫外溢。那條身軀近乎透明的雷霆蛟龍,更是驚恐地將龐大的身軀盤繞起來,將頭顱深深埋入身軀形成的圈內,冰冷的豎瞳緊緊閉合,細密的紫色電光在鱗片下不安地竄動,卻連一聲低吼都不敢發出。
還有那位手持古木法杖、周身縈繞著溫和生命綠意的老嫗,萬靈聖者。她臉上的悲憫和凝重早已被一種近乎呆滯的空白取代。她手中的法杖頂端,那象征生機的翠綠寶石光芒黯淡,杖身甚至傳來極其輕微的“哢嚓”聲,仿佛承受不住某種無形的壓力。她身邊那頭優雅聖潔的七彩靈鹿,此刻也失去了從容,四蹄不安地刨著地麵,脖頸低垂,發出細弱哀鳴,美麗的七彩光芒明滅不定。
他們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林楓……以及他掌心裡那隻仿佛剛睡醒、還帶著點饜足慵懶的月光蟲身上。
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道足以瞬間將他們連同整個山穀邊緣化為飛灰的滅世龍息……
被一隻……f級的月光蟲……
像吸麵條一樣,“滋溜”一聲,吞了?
然後它還……打了個無聲的飽嗝?
這世界……瘋了嗎?還是他們集體陷入了某個無法醒來的、邏輯崩壞的噩夢?
林楓卻像是完全沒感受到這足以讓空氣凍結的詭異氣氛。他低頭,看著掌心那團軟糯冰涼的小東西,月光蟲似乎被剛才那口“加餐”撐得有點懶洋洋,幾丁質殼上那幾顆黯淡的淺藍色星屑斑點,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又迅速歸於沉寂。它慢悠悠地蠕動了一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幾對短小的肉足無意識地扒拉著林楓的掌紋。
“說了彆吃太急,小心噎著。”林楓又用指關節輕輕蹭了蹭它,語氣帶著點無奈,又有點縱容,仿佛在教訓一隻貪嘴的小貓。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幾位聖域強者早已搖搖欲墜的心防上!
炎武聖者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你……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聲音乾澀沙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他周身的火焰猛地一漲,又迅速被強行壓製下去,顯示出內心的劇烈掙紮。他身邊的火焰獅鷲也跟著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咆哮。
林楓終於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幾位如臨大敵、氣息混亂的聖域強者。那眼神裡沒有任何被質問的惱怒,也沒有居高臨下的睥睨,隻有一種純粹的好奇,如同一個遊客在看幾個行為激動的本地人。
“我?”林楓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攤了攤另一隻空著的手,“路過,看看風景。”他的目光越過眾人,再次投向穀底那翻湧的黑暗核心,以及那些巨大的、符文流轉的封印鎖鏈,臉上露出一絲品評的神色,“這封印,設計得有點意思。符文回路嵌套了三重‘靈魂錨定’和‘能量逆流’結構,核心用的是‘星核沉淵’的手法吧?想法不錯,就是能量轉化節點那裡,符文刻畫的精度差了點,導致有大約萬分之三的逸散損耗。另外,西北角那根鎖鏈,第七萬四千五百二十一道符文,‘湮’字的最後一筆,力道弱了半成,是個隱患。”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描述一道菜的火候,卻字字如同驚雷,在幾位聖域強者耳邊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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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守護這滅世封印不知多少歲月,對其複雜精妙之處雖不敢說儘數掌握,但也算得上這世間最了解它的人之一。林楓隨口點出的,正是這封印最核心、最隱秘、也最讓他們這些守護者都感到艱澀深奧的關鍵結構!尤其是那個“湮”字符文節點的細微瑕疵,那是連他們聯手探查多年都未曾發現、或者說無法精確感知到的細微能量波動異常!萬分之一……不,十萬分之一的損耗差異,在他口中竟如此輕描淡寫地被量化?!
這已經不是見識廣博能解釋的了!這簡直……簡直像是設計這套封印體係的人,在親自指點他們!
一股寒意,比穀底翻湧的黑暗更刺骨,瞬間從幾位聖域強者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們看向林楓的眼神,徹底變了。驚懼、駭然、茫然……最終都化為了深不見底的敬畏和一種麵對未知存在的巨大惶恐!
就在這時。
“吼——!!!”
穀底深處,那被封印的恐怖存在,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一聲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怨毒、充滿了驚疑不定和滔天怒火的龍吟,猛地從深淵中爆發出來!如同億萬冤魂在深淵中齊聲尖嘯!
轟隆隆!
整個山穀再次劇烈震動!比上一次更加狂暴!穀壁上巨大的黑岩如同暴雨般砸落!無數道細密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網般在那縱橫交錯的金紅鎖鏈上飛速蔓延!構成封印結界的龐大能量場劇烈閃爍、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