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卻並未帶來暖意。
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如同浸飽了臟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覆蓋在荒原之上。風帶著哨音,卷起乾燥的、帶著砂礫和枯草碎屑的塵土,刀子般刮過人裸露的皮膚。視線所及,是望不到邊際的、起伏平緩的灰褐色土丘,零星點綴著幾叢頑強的、葉片發灰的荊棘,再無半點綠意,隻有一片死寂的荒涼。
林虎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鬆軟的浮土裡。沉重的行囊壓著他年輕卻已顯出幾分風霜痕跡的肩膀,腰間柴刀的皮鞘拍打著大腿,發出單調的“啪嗒”聲。他嘴唇乾裂起皮,古銅色的臉上蒙著一層灰黃的塵土,汗水衝出道道溝壑,又被冷風迅速吹乾,留下緊繃的刺痛感。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這片危機四伏的荒原。離開村子不過一日夜,那山野少年的鮮活氣已被這無情的風沙磨去了一層。
他的感知被提升到極致。意識海深處那座恢弘神殿提供的微弱“靈覺”,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著周身數十丈範圍。每一縷風的異常流動,砂礫滾落的細微軌跡,甚至地下深處某種硬甲蟲挖掘的微弱震動,都在他那高度集中的精神世界裡纖毫畢現。
就在這時!
靈覺的網猛地繃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震蕩!
“咻!咻!咻!”
三道尖銳得幾乎要撕裂耳膜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左前方一座低矮土丘的後方猛然炸響!速度快如閃電!三道閃爍著幽綠磷火的烏光,呈品字形,帶著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瞬間撕裂空氣,精準地鎖定了林虎的頭顱、心臟和丹田要害!
碧磷蝕骨釘!
又是這歹毒的東西!
林虎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冰冷的死亡預感瞬間凍結了血液!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在本能驅使下猛地向右側撲倒!同時,意識海深處那座沉寂的神殿西方,白虎石像猛地一震!那點銀白色的毫光瞬間熾亮!
“吼——!”
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虎嘯迸發!林虎裸露的脖頸和右臂皮膚下,銀白色的虎紋瞬間浮現、蔓延!右臂肌肉賁張,五指屈張成爪,尖銳的指甲暴漲,覆蓋上一層冰冷的金屬寒芒!指尖吞吐的銀白氣芒不再是寸許,而是暴漲至半尺有餘,凝練如實質的匕首!
嗤啦!
他右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猛地向上斜揮!
鐺!噗!嗤!
三聲不同的脆響幾乎同時炸開!
第一枚射向頭顱的蝕骨釘,被他灌注了庚金之氣的鋒利爪尖精準地磕飛,釘頭擦著火星沒入旁邊的土丘,炸開一小團粘稠的綠霧!
第二枚射向心臟的,被他險之又險地扭身避開了要害,卻依舊擦著他左臂外側的粗布衣袖劃過!堅韌的布料如同紙糊般被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瞬間出現!鮮血飆射!更可怕的是,那粘附在釘尖的碧綠毒液,如同跗骨之蛆,瞬間滲入傷口!一股陰寒惡毒的腐蝕之力瘋狂鑽向骨髓!劇痛和麻痹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席卷左臂!
第三枚射向丹田的蝕骨釘,則被他撲倒時帶起的沙土稍稍乾擾了軌跡,“嗤”地一聲深深紮進了他右腿外側的肌肉裡!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呃啊!”林虎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浮土裡,左臂血流如注,右腿麻痹僵硬,碧綠的毒氣如同活物般在傷口處蔓延、侵蝕!
“桀桀桀……反應倒是不慢!”一個如同砂紙摩擦般乾澀刺耳的聲音響起,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土丘後緩緩走出。為首一人,身形異常高大魁梧,幾乎比林虎高出兩個頭,全身包裹在緊貼皮膚的漆黑皮甲中,勾勒出岩石般虯結的肌肉線條。臉上覆蓋著一張猙獰的獸骨麵具,隻露出一雙狹長、冰冷、如同毒蛇般殘忍的三角眼。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右臂——整條手臂覆蓋著厚重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漆黑臂甲,臂甲前端並非手掌,而是一個巨大、猙獰、如同攻城錘般的金屬拳套!拳套表麵布滿尖銳的倒刺,隱隱有暗紅色的乾涸血跡。
他身後兩人,同樣骨麵覆臉,身形稍顯瘦削,如同兩道飄忽的影子,一左一右,手中各端著一把造型詭異、刻滿暗綠符文的漆黑短弩——正是射出蝕骨釘的凶器!弩口依舊縈繞著淡淡的、令人作嘔的磷火氣息。
三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皮膚,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毫不掩飾的貪婪殺意!他們呈扇形緩緩逼近,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珍貴的獵物,牢牢鎖定在倒地掙紮的林虎身上。
“小子,把東西交出來。”為首的高大骨麵人聲音如同鐵石摩擦,目光落在林虎腰間的獸皮包裹上,那眼神裡的貪婪幾乎要化為實質,“或者,我們把你拆碎了,自己拿。”
林虎咬著牙,強忍著左臂鑽心的劇痛和右腿的麻痹,掙紮著想要爬起。意識海深處,白虎石像瘋狂震顫,庚金之氣在體內左衝右突,試圖對抗那侵蝕的劇毒!但碧磷蛇毒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糾纏著他的經脈,讓力量的運轉變得無比滯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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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林虎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眼中是困獸般的瘋狂!
“冥頑不靈!”高大骨麵人三角眼中寒光一閃,巨大的金屬拳套緩緩抬起,對準了林虎的頭顱!一股沉重如山、足以碾碎鋼鐵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掩蓋的“沙沙”聲,突兀地在高大骨麵人腳邊的浮土裡響起。
一隻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月光蟲,慢悠悠地從鬆散的沙土裡鑽了出來。它軟糯的身體沾著灰黃的塵土,兩根細如發絲的觸角漫不經心地抖動著,似乎對這劍拔弩張的場麵毫無所覺。它甚至極其緩慢地、笨拙地朝著高大骨麵人那隻抬起、即將揮落的巨大金屬拳套方向,蠕動了一小步。
高大骨麵人,包括他身後兩個端著弩箭的同伴,都下意識地、極其短暫地瞥了一眼腳下這隻突然冒出來的、不起眼的蟲子。
f級廢靈獸,月光蟲?
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荒誕感一閃而過。
然而,就在他們目光被吸引的這電光石火的刹那——
“吼嗷——!!!”
一聲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滿原始野性的虎嘯,猛地從林虎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裡蘊含著極致的痛苦、憤怒,以及被逼入絕境後爆發的、玉石俱焚的瘋狂!
他體內被劇毒壓製的庚金之氣,在這一瞬間,被這生死關頭的巨大壓力徹底點燃!如同沉寂的火山轟然噴發!
嗡——!!!
刺目的銀白色光芒瞬間從林虎體內迸射而出!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內!
光芒中,他的身形似乎猛地拔高、膨脹!覆蓋全身的粗布衣物瞬間被撕裂!銀白色的、如同金屬澆鑄般的複雜虎紋瞬間覆蓋了他所有裸露的皮膚!他的頭顱劇烈變化——額頂兩側隆起的虎耳輪廓清晰如生,甚至微微抖動!整張臉被拉長,嘴巴裂開至耳根,森白如匕首般的利齒閃爍著刺骨的寒芒!喉嚨中發出低沉而連續的、充滿威脅的虎吼!他的雙臂徹底化作了覆蓋著銀白皮毛、肌肉虯結的虎臂,十指化作寒光閃爍、足有半尺長的恐怖利爪!更驚人的是,一條粗壯的、覆蓋著銀白環狀斑紋的虎尾,猛地從他尾椎骨處甩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重重抽打在身側的浮土上,激起漫天煙塵!
完全體的白虎變!
雖然持續時間可能極其短暫,雖然力量可能因劇毒侵蝕而大打折扣!
但此刻的林虎,赫然已化作一頭半人半虎、散發著滔天殺伐之氣的恐怖存在!那股源自食物鏈頂端掠食者的狂暴威壓,混合著實質的庚金鋒銳,如同無形的風暴,瞬間席卷了整個戰場!
“什麼?!”高大骨麵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那抬起的金屬拳套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威壓硬生生阻滯了半瞬!
“殺了他!”他厲聲咆哮,巨大的金屬拳套帶著萬鈞之力,終於狠狠砸落!同時,他身後兩名弩手也反應過來,手中短弩綠芒爆閃,兩根蝕骨釘再次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