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灶間的煙火氣散了些,油燈的光暈也收得更攏了些。
秦淮茹輕手輕腳地將懷裡熟睡的小當抱起來,這丫頭吃飽了睡得沉,小胳膊還搭在她衣襟上,呼吸勻勻的。
她走到屋角,那裡放著個舊木搖籃,是狗娃小時候用過的,木頭被磨得光溜溜的。
秦淮茹小心地把小當放進搖籃裡,又扯過旁邊半舊的小棉被,輕輕蓋在閨女身上,掖了掖邊角。
小當在夢裡咂了咂嘴,翻了個身,依舊睡得安穩。
秦淮茹蹲在搖籃邊看了片刻,指尖在女兒軟乎乎的臉蛋上輕輕碰了碰,才直起身,拿了臉盆去灶間舀了溫水,就著昏黃的燈光洗了臉和腳。
水有點涼了,洗得身子輕快了些,她擦乾淨手腳,便回了裡屋。
湘茹已經脫了外衣,坐在炕沿等著,見她進來,往裡邊挪了挪。
秦淮茹上了炕,挨著妹妹躺下,剛蓋好被子,就聽見身邊的湘茹輕輕皺了皺眉頭,往旁邊躲了躲。
湘茹的聲音裡帶著點說不清的酸味:“哎呀姐,你也不洗洗身子,身上還……還帶著柱子哥的味兒呢。”
秦淮茹被她這話逗笑了,轉過身湊過去,伸手摟住湘茹的肩膀,聲音壓得低低的:“哎呦,我們家湘茹這是吃醋啦?”
“才沒有。”
湘茹嘴硬地反駁,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往被子裡縮了縮,耳朵尖都透著熱,“我就是……就是覺得怪彆扭的。”
秦淮茹笑了笑,指尖在她胳膊上輕輕拍了拍,語氣漸漸沉了些:“傻妹子,跟你說句實在的。
柱子是個好人,可他在城裡當乾部,手裡不光有活絡錢,還能搞來些緊俏的布料、細糧啥的。
加上那手好廚藝,身邊打交道的人雜,惦記他的人少不了。
現在他是最疼你,可日子長了,人心這東西難免變。往後真成了一家人,姐還能幫你敲敲邊鼓,多幫你留意著點。”
湘茹沒吭聲,黑暗裡眼珠子轉了轉,心裡頭仔細掂量著姐姐的話。
她知道姐姐說得在理,城裡不比鄉下,人心複雜,柱子哥條件好,想跟他好的女人肯定不少。
這麼一想,剛才那點酸溜溜的勁兒倒淡了些,可嘴上還是不肯軟:“他……他才不是那種人呢。再說了,真要有那時候,我自己也能應付,哪用得著麻煩姐。”
話雖這麼說,聲音裡卻沒了剛才那股子篤定,反倒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
秦淮茹聽著她這口是心非的話,忍不住又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呀,就是嘴硬。不管咋說,姐總是向著你的。以後跟了柱子受了啥委屈,彆憋著,跟姐說。”
“知道了。”
湘茹悶悶地應了一聲,往姐身邊靠了靠,把臉埋在秦淮茹的肩窩處。
鼻尖似乎還能聞到那點若有若無的、屬於何雨柱的皂角混著煙火的味道,可這會子聞著,好像也沒那麼彆扭了。
窗外的蟲鳴還在斷斷續續地叫著,屋裡的油燈不知何時被吹滅了,隻剩下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炕上鋪了層淡淡的銀輝。
姐妹倆挨在一起,呼吸漸漸勻了,湘茹心裡頭那點說不清的忐忑,混著對未來的期盼,慢慢沉了下去,眼皮也越來越沉。
秦淮茹摟著妹妹,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白天小樹林裡的光景卻像沾了水汽的棉絮,悶在心裡散不去——
何雨柱把她按在鋪在地上的床單上時,粗重的呼吸噴在耳廓,帶著點煙味混著汗氣,燙得她脖子根都發了麻。
他指尖攥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嵌進肉裡,那些沒說利落的話黏糊糊堵在喉嚨口,半句沒吐完就被他堵了回去。
她悄悄翻了個身,後背抵著湘茹溫熱的胳膊,心裡頭重重歎了口氣。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得她睫毛上沾的那點慌亂明明晃晃的,隻盼著這傻妹子能真的嫁得好,往後不受罪才好。
夜裡的小院靜悄悄的,隻有蟲鳴在暗處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