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那幾個裝病的工友,本就揣著小心思探頭探腦。
這會兒見何雨柱穩穩坐在丁秋楠旁邊,中山裝領口扣得整齊,指尖偶爾搭在桌沿,說話時眼神落在丁秋楠臉上,那股子“乾部派頭”瞧著就唬人。
先前老工友那句“少惹事”還在耳邊打轉——萬一這“視察領導”真跟車間主任提一嘴“工人借病怠工”,他們這個月的獎金、甚至評先進的資格都得泡湯!
幾人交換個心虛的眼神,捂著肚子的手悄悄放下,縮著肩膀你推我搡地溜了,連腳步都放得極輕,生怕屋裡人聽見動靜。
醫務室一下清靜下來,隻有窗欞外的老槐樹葉子,被風拂得輕輕晃,漏下的光斑落在丁秋楠的白大褂上,晃得人眼暈。
何雨柱先開口,問起醫務室的日常診療,話頭剛起,就注意到丁秋楠拿筆記錄時,指尖泛著淡淡的粉,握筆的姿勢秀氣,連手腕抬起的弧度都好看。
他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說,語氣裡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溫和;
丁秋楠起初還有些拘謹,可聊到給一線工人處理燙傷,說起自己特意跟老醫生學的“快速降溫法”,眼裡亮起來,語速也快了些,垂眸時,鬢邊碎發輕輕掃過臉頰,透著股文靜的軟勁兒。
何雨柱聽得認真,偶爾伸手遞過桌上的搪瓷杯,讓她喝口水潤潤嗓子——遞的時候,指尖故意慢了半拍,輕輕蹭過她的手背,觸到那片溫軟時,心裡悄悄癢了下。
丁秋楠手一僵,抬眼望他,卻見何雨柱早移開視線,正看著牆上的“勞動光榮”標語,仿佛方才隻是無意。
她捏著杯耳,指尖還留著他掌心的溫度,低頭抿了口溫水,清潤的水流過喉嚨,卻沒壓下心頭的微熱。
剛把搪瓷杯放回桌沿,還沒等杯底蹭穩,何雨柱就像沒瞧見似的,伸手拿過杯子,徑直湊到嘴邊,在她芳唇剛碰過的杯沿上,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
那動作自然得像喝自己的杯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丁秋楠瞬間僵在原地,粉麵“唰”地紅透,連耳尖都燒得發燙,手指緊緊攥著白大褂的衣角,連呼吸都放輕了。
這跟間接接吻似的,她心裡又慌又亂——是他沒注意杯沿?還是故意的?
越琢磨越惴惴,連看都不敢再看那隻搪瓷杯,隻覺得屋裡的日頭,好像比剛才更熱了。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從工廠的醫療衛生,聊到各自老家的習俗。
何雨柱說自己小時候跟著父親學做菜,丁秋楠說自己老家在江南,春天能采到新鮮的春筍,越聊越投緣,連窗外的日頭偏了西,都沒太察覺。
大劉蹲在牆角,原本還覺得無聊,可瞧著丁秋楠說話時眉眼彎彎,偶爾被何雨柱逗得笑出聲,嘴角梨渦淺淺,倒也不覺得悶。
隻偶爾抬眼,看看何主任跟丁大夫之間那股說不出來的熱絡勁兒,心裡暗暗琢磨——
這丁大夫平常對他們這些青工愛搭不理的,和何主任卻聊得這麼熱絡,看來還是得當乾部才能贏得姑娘們的芳心啊。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個爽朗的嗓門:“傻柱!你小子聲兒夠大的,我在後勤科辦公室都聽見了!”
何雨柱一扭頭,就見從軋鋼廠剛調來的後勤科科長老孫穿著件半舊的中山裝,正探頭往裡瞧,臉上笑開了花。
“老孫!”何雨柱立馬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可有日子沒見了,你這後勤科科長當得挺滋潤啊,臉都圓了!”
孫科長哈哈笑,拉著他就往外走:“走!咱哥倆去食堂喝兩盅!我跟你說,機修廠食堂的南易師傅,做菜是把好手,不比你的手藝差——”
“嗨,你說南易啊!”
何雨柱擺手打斷,眼裡帶著點得意,“那是我師兄,早年跟我家老爺子學過藝!今兒我特意帶了隻大肥雞、七八斤的大青魚,讓他露一手,保準讓你嘗鮮!”
“喲!那可太趕巧了!”
孫科長眼睛一亮,拽著他就往食堂方向走,剛挪步,就見丁秋楠站在屋裡,手裡還拿著病曆本,趕緊收了笑,客氣道:“丁大夫還在呢?剛沒注意,沒打擾你工作吧?”
丁秋楠聞言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輕輕攥著病曆本,規規矩矩喊了聲:“孫科長。”
她心裡清楚,後勤科管著醫務室的物資調配、人員排班,孫科長可是她實打實的頂頭上司,往常彙報工作時,孫科長總是板著臉,說話也透著股嚴肅勁兒。
可眼下,瞧著孫科長拉著何雨柱的手,笑得眉眼都彎了,語氣裡滿是熱絡,跟平時那副嚴肅模樣判若兩人。
丁秋楠心裡暗暗詫異——何主任跟孫科長的交情,竟這麼深?
何雨柱回頭,衝丁秋楠笑著招手,語氣裡帶著點不容拒絕的熱絡:“丁大夫,一塊去食堂吃口,南易的菜估計都快齊了,他做的魚,鮮得能掉眉毛,你準愛吃!”
又衝牆角喊:“大劉!彆蹲了,吃飯去,再不去菜都被搶光了!”
大劉噌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臉上有點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