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眾人默然佇立,無人上前驚擾。
李秋水凝望著女兒與外孫女,眸中儘是心疼。
無崖子與天山童姥亦從信仰崩塌的重創中稍稍回過神來,神色莫名。
李清露立於最後,一雙清冷的眸子裡,思緒翻湧。
她望著屋裡那個男人的背影,望著他小心翼翼地為王語嫣擦拭身體,聽著他那些溫柔而堅定的低語。
她的心,竟莫名地被觸動了一下。
曾幾何時,她也與他一般,身負逍遙禦風的詛咒,孤身行走在尋覓王鼎的路上。
她曾以為自己是天選之人,是唯一能打破宿命的希望。
如今方知,自己和葉歸塵,不過是兩個被選中的、最豐腴的“果實”罷了。
這種從雲端跌落的滋味,讓她心生一陣迷茫。
但看著葉歸塵,她心中又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這個男人,明明自己也身處絕境,卻依舊能為心愛之人,爆發出如此驚人的鬥誌。
他的愛,純粹而熾烈。
或許……與他聯手,當真能有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葉歸塵似有所覺,他放下毛巾,緩緩起身,行出木屋。
他的眼神已然恢複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暗藏著即將噴發的火山。
“前輩,清露。”
他對著眾人抱拳一揖。
“眼下,不是悲傷和絕望的時候。”
“逍遙子也好,穀主也罷,他們想拿我們當踏腳石,我們偏要踩著他們的屍骨,殺出一條生路來!”
“從今日起,我們的敵人,是所有人!是他們這群狼心狗肺之輩!”
“我們要與天下為敵,你們……怕嗎?”
葉歸塵的聲音在寂靜的山穀中激蕩。
怕嗎?
這個問題,問的不是勇氣,而是立場。
是從此沉淪於被欺騙的絕望,還是燃起反抗一切的怒火。
一聲尖銳的冷笑劃破死寂。
“怕?”
天山童姥矮小的身軀挺得筆直。
“老娘年已九十六,六歲練功,殺的人比你見過的都多!”
“我隻恨自己有眼無珠,拜了個畜生為師!怕?老娘現在隻想將他千刀萬剮!”
她的聲音淒厲,充滿了不共戴天之仇。
信仰崩塌,剩下的便是噬骨的怨毒。
“師姐說得對。”
李秋水扶著身旁的樹乾,緩緩站起身來。
她擦去眼角淚痕,那張絕美的臉上,再無半分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森寒。
“怕,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如今要想的,不是怕與不怕,而是如何活下去,如何讓那兩個自以為是的老匹夫,付出血的代價!”
她的目光掃過昏迷不醒的女兒李青蘿,又望向木屋裡生死未卜的外孫女王語嫣。
為了她們,她也必須活下去。
無崖子頹然地坐在地上,他看著自己這兩個鬥了一輩子的師姐師妹,聽著她們那滿是殺意的話語,渾濁的老眼中,終於重新燃起了一點光。
是啊。
被騙了,被當成棋子了,難道就要認命嗎?
他一生風流自負,到頭來卻成了最大的笑話。
可笑話,也有掙紮的權利!
“我們……我們逍遙派三人,鬥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到頭來,不過是師父棋盤上三顆隨時可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