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驢,千年禁閉,未曾磨滅你的癡心妄想,反而讓你生出了這般不切實際的慈悲。”
白衣判官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極度的不悅。
他俯瞰著那個枯槁身影,就像在看一件出了瑕疵的工具。
“違逆天機閣的鐵律,為這群螻蟻出頭。”
“你可知,這是何等罪過?”
掃地僧並未動怒,他隻是將合十的雙手,緩緩放於胸前。
他周身的金色佛光愈發柔和,卻也愈發凝實,將那股冰冷的法則之力,徹底隔絕在外。
“貧僧在此千年,看花開花落,觀雲卷雲舒。”
“若天道無情,眾生皆為芻狗,那這天道,不悟也罷。”
他的聲音平靜,卻字字鏗鏘,帶著一種勘破生死的決然。
“好,好一個不悟也罷!”
判官怒極反笑。
“既然你如此享受這囚籠的滋味,本座,便再賜你一座!”
話音未落,他手中那支漆黑如夜的判官筆,已在虛空中驟然揮動。
筆鋒劃過,不帶半點煙火氣,卻仿佛引動了天地間最本源的規則。
一個古樸、森然的“囚”字,在空中憑空而成。
那字跡由無數繁複的符文構成,出現的瞬間,整個擂鼓山的空間都為之一滯。
緊接著,那個“囚”字猛然放大,化作一個頂天立地的透明牢籠,從天而降,徑直朝著掃地僧當頭罩下。
牢籠尚未落下,一股無形的禁錮之力已經降臨。
葉歸塵等人隻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變成了鋼鐵,擠壓著他們的身體,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逍遙三老剛剛恢複一絲氣力的身軀,再次被壓製,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們駭然地看著那座由法則構成的牢籠,那上麵流轉的每一個符文,都散發著讓他們靈魂戰栗的氣息。
這根本不是武功,這是言出法隨的神通!
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掃地僧卻不閃不避。
他隻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聲低沉的誦經聲,從他口中傳出。
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與天地脈搏合二為一。
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那金光柔和,不帶半分殺伐之氣,所過之處,卻讓那股冰冷的禁錮之力如春日冰雪般消融。
透明的符文牢籠轟然落下,與那層層疊疊的金色波紋撞在一起。
判官那足以禁錮一方天地的法則牢籠,在觸碰到那片看似脆弱的金色佛光後,竟如同被烙鐵燙過的白雪,迅速變得虛幻暗淡,最終徹底消散於無形。
“嗯?”
天空中的判官,那萬年不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
“佛國領域?”
他的視線穿透虛空,死死地盯著掃地僧周身那片不斷擴散的金色光暈。
“你竟能在這靈氣枯竭的蠻荒之地,憑借一己之力,修成了自己的領域!”
“了不起,當真了不起。”
他口中說著讚歎,語氣卻愈發冰寒。
“隻可惜,終究是殘缺不全!”
“今日,本座便讓你看看,真正的法則,是何等模樣!”
他再次舉起了判官筆。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快,筆鋒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灰色的軌跡。
“律令:萬物凋零!”
隨著他冰冷的聲音落下,一股截然不同的法則之力降臨了。
那是一股充滿了腐朽終結、死亡意味的灰色氣息。
灰色氣息如潮水般湧入掃地僧的佛國領域,所過之處,一切生機都在迅速消逝。
剛剛被佛光滋養而重新探出嫩芽的青草,瞬間變得枯黃焦黑,最後化為飛灰。
山穀裡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水分,枝葉凋零,樹乾乾裂,仿佛經曆了千百年的風霜。
就連空氣,都變得渾濁而死寂。
身處佛國領域庇護之下的葉歸塵等人,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力量,正在侵蝕他們的身體,剝奪他們的生命力。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臉上,竟再次浮現出細密的皺紋,剛剛恢複青春的容顏,眼看又要重歸蒼老。
這就是死亡法則的侵蝕!
在這股代表著終結的力量麵前,掃地僧的佛國領域,那片代表著生機的淨土,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金光搖曳,明暗不定,似乎隨時都會被這片灰色徹底吞噬。
麵對如此絕境,掃地僧依舊古井無波。
他隻是睜開眼,看著腳下這片正在走向死亡的大地,渾濁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悲憫。